那样贫苦又平静的日子大概过了一年。处得久了,锦绣对自己主子也有了感情。
她默默注视着邬答应的一切,偶尔会生出些为她不值的想法。
邬家每月一封家书,强调自己的养育之恩。邬答应不得不从自己微薄的月例银子中节省出一部分寄回家中。纵使冬日冻得满手是疮,邬答应也不舍得买两根炭火。
曾经的情郎成婚,忘却了曾经的山盟海誓。相识的姐妹也渐行渐远,见了面也少有心里话。
种种因素累加,肉眼可见的,邬答应的精神越来越差。她整天念经拜佛,试图寻找心灵的寄托。
一个下人去怜悯主子,说起来也好笑。
然而某日,锦绣忽然意识到,邬答应撑不下去了。
在得癔症的前一晚,邬答应茶饭不思,整日只喝了一口粥。
睡前,邬答应召她过来,脸上露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表情——仿佛她知道了一个惊天秘密,既震惊又释然。
邬答应神经质地对锦绣说,她的一生就像一个被人操纵的傀儡。她累了,决定换一个活法。
锦绣以为邬答应是念佛念到“走火入魔”了。她叹了口气,为邬答应整了整被子,回外间去守夜了。
谁知第二日,邬答应就得了“癔症”。
她在坤宁宫中大发厥词,扬言要取皇后而代之。
明明同一张脸、同样的声音,芯却好似换了人。
……
早上七点,梦醒了。
锦绣眼皮微颤,挣脱了自己的回忆。
她拿过邬情赠予她的怀表,她仔细查看指针的位置,确认时间尚早,便不慌不忙地下床梳洗。
吉贵人的奴婢只有她一人,锦绣可以一人住一整个房间。
临华殿的人最早很不欢迎邬情和她的到来,经常阴阳怪气她起得晚。日久见人心。如今见到她,他们面露微笑,一口一个“锦绣妹妹”。
锦绣回以一个微笑,匆匆用过早膳后就回邬情的房间,将所有的东西归位。
早上十点。
邬情说,今日中午她去皇后那边蹭饭,让她不用劳心准备。
又说早上熬制的海鲜粥也为她留下了一份,嘱咐她记得早点享用。
下午二点。
锦绣睡了午觉,起身前往内务府领取新的炭火。
这段时间以来,宫廷里一直流传着关于吉贵人失宠的传闻。内务府的态度陡然一变,对锦绣冷言冷语,说话句句带刺,甚至还只给了一半份量的炭火。
炭火质量不佳,色泽也不好。锦绣忍不住争执了两句。
内务府的奴才毫不示弱,说话时从鼻孔里出气,将邬情贬得一文不值。气得锦绣差点伸手打人。
但邬情说过,下人都是可怜人,没读过书,行事作风总会有欠缺之处。邬情劝她心平静气,别总和小人生气,反而得了乳腺癌害了自己。
锦绣想到这里,默默收回手,同情地看了一眼对方,摇摇头走了。
有心人把这一切收入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