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赵霆、刘宓投贼,此先河一开,后继定有无数官员效仿。”
“这……”
邢万里不由一愣,没想明白后果有多严重。
见状,张叔夜摇头失笑,也不解释,抬手接过邸报。
讨伐檄文?
张叔夜神色一变,沉下心一字一句的观看。
当看到【性非和顺,地实寒微。昔充世宗下陈,曾以犬马自居。幼主新立,诳以外夷入寇。陈桥兵变,实乃狼子野心。】之时,不由勃然大怒。
这段话,可谓是丝毫不留情面,字字戳在赵宋的心窝子上。
几乎就是指着赵匡胤的鼻子,大骂他是个谋朝纂位,欺辱幼主的禽兽!
关键还没法反驳,因为人家说的没毛病,老赵家得位不正,就是靠着欺负柴家孤儿寡母上位的。
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头怒火,张叔夜继续往下看。
看着看着,他心头的怒气,渐渐变成了惊骇。
【吾韩桢者,世代贫农,深知百姓之疾苦,常闻胥吏之艰辛……今愿为百姓均贫富,与胥吏共天下!】
与胥吏共天下!
书房内,三个暖炉不断散发出阵阵热浪,但张叔夜却感受不到丝毫温暖,反而如坠冰窖。
胥吏这柄蒙尘已久的神兵利剑,终于有反贼握住了!
张叔夜已经可以想象到,反贼韩桢振臂高呼之时,天下胥吏纷纷响应,杀官开城,以迎新皇!
再一看檄文下方的署名,张叔夜眼前一黑。
谢鼎!
富阳谢家,竟也投了贼!
希深公苦心经营,历经数代积攒的士林声望,谢家都不要了么?
还是说,他谢鼎觉得韩桢一定能取赵宋而代之?
联想到赵霆等朝廷命官投贼,张叔夜只觉脑子一阵晕眩。
这份邸报的信息量太大,大到他希望邸报上的时闻是胡编乱造。
朝廷命官投贼、谢鼎执笔讨伐檄文、西军大败……每一样都足以引发大地震。
与此同时,成千上万份邸报,正顺着官道送往各路州县。
一时间,天下震动!
……
……
“混账!”
“岂有此理,朕要砍了赵霆的狗头!”
宋徽宗将手中的邸报扔掉,觉得不解气,又一脚踹翻了案几。
大殿下方,李邦彦与蔡攸微微垂头,眼中满是惊骇。
一旁的王黼同样低着头,神色惶恐,只是眼底深处闪过一抹讥笑。
上一次本想借刀杀人,没成想无心插柳柳成荫,歪打正着。
赵霆这厮,竟然真的投贼了!
要知道,之前李邦彦与蔡攸可是帮着赵霆说话,为其遮掩,狠狠踩了张叔夜一脚。
如今局势反转,官家暴怒之下,这二人定会受到牵连。
“还有那谢鼎!”
宋徽宗想起那篇讨伐檄文,更是怒火中烧,气极反笑道:“富阳谢家,好一个富阳谢家!来人啊,传朕的旨意,将投贼官员家眷以及富阳谢家,统统拿下大狱!”
朝廷命官投贼,此举太过恶劣。
若不严惩,定然会有官员效仿。
大宋坚若磐石的根基,便是与士大夫共天下,士大夫不反,他赵宋就永远高枕无忧。
一群泥腿子还能翻天不成?
可如今,却有人开了先河。
这是在刨他赵宋的根,他赵佶只是昏庸,但却不是痴儿!
除了愤怒之外,宋徽宗心底深处,还涌出一股恐惧。
西军败了!
他战无不胜,倚为底牌,平定反贼如神兵天将的西军,被反贼打败了。
这让他如何不怕?
咕隆!
李邦彦心思急转,但却毫无头绪,只得用眼神求助与身旁的蔡攸。
见状,蔡攸咬了咬牙,辩解道:“陛下息怒,小报不可尽信,许是反贼故意混淆视听,离间君臣。陛下难道忘了前些年的罪己诏?”
罪己诏!
宋徽宗一愣,怒火顿时消退了一些。
之前蔡京第二次罢相之时,京中就有小报以宋徽宗的名义,编纂了一篇似模似样的罪己诏。
当时闹得满城风雨,宋徽宗还下令严查小报,甚至开出悬赏。
李邦彦附和道:“是啊陛下,民间小报为了牟利,往往语不惊人死不休,肆意编纂时闻,胆大妄为!”
见宋徽宗神色缓和了些,蔡攸继续说道:“先不说赵霆身为朝廷命官,为何要投贼。那谢鼎乃富阳谢家当代家主,甘愿舍弃家族百余年积攒的声望,为一反贼执笔,岂不荒唐?”
“唔!”
宋徽宗若有所思道:“你等所言,倒也有些道理。那些个小报为了些蝇头小利,胆敢顶着朕的名头编纂罪己诏,编出这些时闻,也不足为奇。”
“陛下英明!”
李邦彦心中暗自松了口气,笑嘻嘻地说道:“这些个小报竟言西军惨败,殊不知昨日梁总管才传回捷报,如今张迪残部尽数诛灭,高托山受降,只余下黑山贼还在垂死挣扎,相信年节之前,便能攻下历城,班师回朝。”
想起昨日梁方平传回的捷报,宋徽宗不由对李邦彦与蔡攸的话,信了七八分。
主要实在是近些年的小报,太过猖獗。
连罪己诏都敢乱编,还有甚么是小报不敢编的?
宋徽宗冷声道:“小报确实该整顿了!”
别管其他时政内容是真是假,可那篇讨伐檄文,却是实打实的将他与太祖皇帝指着鼻子大骂了一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