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处这些年,瞧着程家儿子倒是真心实意地对月娘好,又因晓得程家最近在县城里物色房子,这哪里有不肯的,只盼着程家的日子越过越好,将来月娘嫁过去了,也能少受罪操劳。
两家人吃饭喝酒,程若怀瞧着月娘欢欢喜喜,眉眼也带着笑。月娘隐隐约约也知道,成婚就是像爹娘那样,每日在一日,今后还要再生娃娃。她也欢喜极了,若怀哥哥对她好,她忽然好想快些成婚。
两人心里都欢喜,相视一笑时,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憧憬。
自从订了亲,月娘每日也帮着做些杂事,有事瞧着程家忙不过来时,还与程若怀一同去县里帮着卖炊饼。
这世上最多的就是普通人,千千万万数不胜数,他们不过是最平凡普通的两粒尘埃罢了,偏偏在快守得云开见月明时,被苦难当头一喝。
这日,再是寻常不过了。程五明和妻子揣着家里所有的钱,正要去前阵子谈拢的那家铺子商定,夫妻俩出门时还说要程若怀在家里多做些饭菜,等着晚上回来时,请隔壁过来吃酒。
这铺子定在了东市,因着是鱼龙混杂的地方,他们长久挑担在此卖豆腐,生意自然也是好的。这次打定主意要买下的铺子,也是因那房东忽然急需用钱,这才松口降了五两银子下来。
谁知夫妇俩刚进了东市,就见一人骑着高头大马疾驰而来。电光火石之间,程五明忙将妻子推开,而自己却来不及躲,被马蹄狠狠扑在地上。
那马蹄从他的腹部,踏到了他的脸上,那是他此生受得最痛的一遭,甚至连呼疼的力气也没了。
下晌,程若怀听得外头的动静,放下手上正洗的菜,跑出门去就见阿娘垂头丧气,而阿爹哪里还能见得他的身影。
“娘!你这是怎么了!阿爹呢?”程若怀心头一紧,只怕是爹娘拌嘴吵架了。
“你爹?他.......他在衙门里头,带不回来,带不走!”
他娘经此一事后,就有些神志不清了,每日清醒时,都在怪自己,不该去衙门诉苦,不该去告那骑马之人,否则程五明的尸身也不会拿不出来。
衙门没有审案,甚至反咬一口说是程家恶人先告状,而程五明的死因,经衙门仵作细察说是一口气喘不上来,自己噎死了的。
这样的荒唐话,再由县老爷的印章一盖,当即就板上钉钉了。
程若怀看着自己的娘拼死拉着那师爷,求着他重审此案,谁知那师爷竟然当着众人的面,说着什么不堪入耳的话,他当即就要上去拼命。
这场民不聊生的闹剧,终于因妇人一头撞在县衙大门,忽而中止。那师爷不愿沾染是非,躲闪得远远的,只有门口的衙役将他丢到了台阶下头。
他们一家人,此时本该和和美美的乔迁新居,到了县城里过更好的生活。程若怀跪在地上,看着被人丢出来的阿爹和倒在血泊里的阿娘,久久不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