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者向医生出手是不受限制的,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心里有数。”
话音未落,推门的声音响起。
再然后,那一隙之后,显现出一张遍布缝合痕迹的笑脸,遍布血丝的漆黑眼瞳从室内扫过:“这么晚了,不休息,吵吵闹闹做什么呢?
嗯?他怎么在这里?
孔叶白的心脏狂跳,此刻看着往日那一张狰狞冷酷的表情时,便全无了恐惧,反而有仿佛见了亲人一般,几乎快要热泪盈眶:
“我……我……”
“哦,他来帮忙的。”季觉抢断了他的话,回头,向着他微微一笑:“怕我们没有照顾婴幼儿的经验,热心助力,是吧?”
在他怀里,婴儿恰到好处的爬到了他的脖子上,锋锐的大嘴挂在了脖子前面,跃跃欲试。
令他的眼泪真的快掉下来了。
“是……是这样的……”
“同事相亲相爱,真好啊,真好啊。”
钱主任拍手赞叹,旋即吩咐道:“不过,不要耽搁正事,该查房了。”
“这会儿?”季觉迟疑。
“是的,病患不等人,就现在吧。”
钱主任断然的点头,不允许丝毫的迟滞和借口。
孔叶白顿时僵硬的低下头,掩饰着狂喜的神情,只看到季觉冷冷的回头看了自己一眼,示意他乖乖等着,之后,便站起身来。
“……好的。”
他跟着钱主任一同,推门而去。
漫长的死寂里,整个办公室里,居然就只剩下孔叶白一个人,还有一只满地乱爬的鬼胎怪物……
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左顾右盼,生怕这是什么陷阱。
可体内传来的阵阵剧痛和焦虑,已经无法再忍耐下去了,下意识的就想要起身,靠近大门。但还没有走进,就看到鬼胎猛然警觉,诡异的笑容和狰狞面孔向着他看了过来。
令他心中一阵冰冷。
此刻的他失去了矩阵和赐福的感应,也没有灵质催动能力,根本不是这一只怪物的对手。可在昏沉之中,他心思电转,却忽然想起这鬼东西啃噬自己队友尸骨时候的贪婪来。
回头,看向手术工具车的时候,表情抽搐了一下,再一下。
终究,还是鼓起勇气,从里面,抽出了一把断骨的锯子。
咬牙。
“……”
他的神情先是扭曲,又是痉挛,几乎无法克制惨叫,但还残留在体内的麻药却一定程度的麻痹了痛觉,到最后,他的面孔彻底失去血色,一片惨白。
半截胳膊,就已经掉在了桌子上。
就这样,试探性的拿起自己的肢体,向着鬼胎晃了晃,察觉到那贪婪饥渴的目光之后,孔叶白就再忍不住笑起来了。
惨笑。
忽然,将半截断臂丢向了身后,趁着鬼胎飞扑而上的时候,咬牙起身,夺门而出。
狂奔着,消失在黑暗里。
只剩下仿佛哽咽一般的喘息声,回荡在哀嚎中。
逃,逃,逃!
快跑!
孔叶白从没有跑的这么快过,甚至顾不上和那些围绕过来的饥渴患者纠缠,踉跄的撞开楼梯走廊的的门,一路向上,就像是逃出地狱。
一直跑到五楼时候,才忍不住,终于松了口气。
脚步越来越踉跄。
眼前阵阵昏沉。
可他不敢停下,像是野兽一样,在地上蠕动着,爬行,惨叫呼喊。
“老孔?”
办公室里,好像有人听见了外面的凄厉哀嚎,出门查看,看清他的脸,顿时愣在原地,赶忙将他扶起,带进办公室里。
黯淡的灯光下,同伴们顿时围拢过来,看到他的惨状,震惊失声。
“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你一个人回来的?西敏和老修呢?”
“快,快,联系主祭……”孔叶白顾不得吃药,死死的拽着同伴的手:“我要联系主祭!立刻!快点!”
那个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的怪物,已经快要把教团大计给全部挖出来了!
必须,不惜代价的,铲除!
空空荡荡的办公室里,门再度推开。
“果然,跑了吗?”
收到消息的季觉匆匆归来,只看到了空空荡荡的办公室。
角落里的椅子上,童画终于显现出身影来,旁边观看了全程之后,神情已经麻木了:“是啊,和你预料的一模一样。”
甚至就连剁手的环节都差不多。
“那就收拾一下吧。”季觉挽起袖子来,开始整理乱七八糟的办公室:“东西东一堆西一堆的乱放,看着心烦。”
“嗯?”童画疑惑,“这时候你不赶快跟上去查明白对方的老巢么?”
可就算嘴上说着,身体还是老老实实的起身勤快收拾起来,反正跟在这家伙旁边,大脑感觉都快退化了。
“这几个瓶子是干什么用的?这么放在这里?”她看向桌子上那一堆塑料罐子和容器,没注意什么时候摆上去的。
“用完了,没用了,丢吧。”
季觉看了一眼,无所谓的摆手:“不过小心一点,带上手套,硝酸和浓硫酸对人是有腐蚀的,旁边的铅盒里原本装的是医院做C的放射物,空弹头……嗯,空弹头就是空弹头,放那儿就行。”
“哦。”
童画应了一声,拿起盒子来,忽然感觉到好像哪里不太对,猛然弯下腰,便看到办公桌下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彻底敞开、空空荡荡的桶。
那好像是……甘油的容器?!
瞬间,童画如遭雷击!
她震惊回头,看向季觉,难以置信:“你不会真做了炸弹出来吧?”
季觉没有回答。
只是微笑。
童画吞了口吐沫,表情渐渐僵硬:“你该不会把炸弹……”
季觉沉默着。
微笑依旧。
死寂之中,只有角落电子钟的倒计时缓缓归零。
再然后,仿佛海啸一般的剧震骤然袭来,地动天摇之中,震耳欲聋的轰鸣伴随着浓烟和烈火的喷涌,自时墟之内回荡。
“是的。”
季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