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更加慌张,与到仲举通谋。
韩子高军中,陆山才的旧部甚多。
此事被探知报了上来,陈顼、毛喜、侯胜北商议对策。
毛喜请增加人马配属韩子高,并赐铁、炭等物,使其修缮器甲。
陈顼惊问:“韩子高谋反,方欲收执,何为更如是邪?”
毛喜对曰:“如今边寇尚多,韩子高如有警觉,恐不能授首,或为后患。宜推心安诱,使不自疑,伺间图之,一壮士之力耳。”
毛喜说到一壮士的时候,朝着侯胜北一笑。
……
刘师知矫诏的事情还没过去多久,二月某日。(注4)
平旦,天将亮而未亮。
建康城中,各处不时传来几声雄鸡报晓。
台城的文武百官,已经早早准备好上朝了。
有二人一前一后,匆匆走进了宫城,走过了御街,走进了尚书台。
尚书台位于城内东南,进了正南宣阳门,朱雀门御街的左侧,与御史台、谒者台并列。
三台的对面,则是门下省、中书省、秘书省等五省。(注5)
今日陈顼在尚书台召集文武大臣,议立皇太子一事。
哪怕是闲职的金紫光禄大夫,碰到这种涉及国本的大事,也必须出席。
金紫光禄大夫官如其名,一丈七尺的紫色绶带在腰间缠了一圈,仍然长出一截垂至膝下。绶带上系着一颗半个巴掌大小的金印。
只是此人愁眉苦脸,五十出头的年纪已经有些驼腰。
跟在他后面的一人身材秀美,容貌依然美艳如女子,只是眉头紧锁,似有心事。
目标已现身。
二人还没走入朝堂,并未觉得气氛有什么不对,左右就各自扑上两个士兵。
挟制、搭肩、扭臂,一气呵成。
到仲举来不及反应,被牢牢擒住,不能动弹。
韩子高武将出身,反应甚快,颇有胆决。
只见他腰身一摆,两臂一振,两个士兵没有完全控制住,被他挣脱。
韩子高返身,打算夺门而出。
尚书台是陈顼的地盘,必须冲出去。
只要大声呼喊,自己可是右卫将军,宫廷禁卫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任由自己被抓走。
就在冲到门口,一步之外就是生天之际,迎面二人拦在面前。
啪啪两下,韩子高的左肩被刀鞘重击,右肩挨了一记铁杖,被打得踉跄后退。
两侧肩骨疼痛欲断,双臂软软垂下。
士兵上前牢牢抓住,反剪胳膊,这下韩子高再也无力摆脱。
几下发生在兔起鹘落之间。
韩子高发髻散乱,抬起头待看清眼前之人,尖叫道:“居然是你!”
侯胜北低声道:“你当知有今日。”
韩子高疯狂叫道:“悔不该没有劝说先帝斩草除根!”
又放声大哭道:“子华啊,子高马上就要来见你啦!”
立刻挨了一掌,打得满口流血。
“先帝的字,也是伱能直呼的!”
侯胜北这巴掌,是不是为了他说的这个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拉扯之间,收缴了印信,两人被半拖半拽地带走了。
尚书省恢复了平静,陈顼和百官继续议事,彷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
拘捕了二人,事情还没有完。
侯胜北前往韩子高府、麦铁杖前往到仲举府,两人各率一队人马前去抄家。
还要派人去新安寺传令,安抚右卫一营人马。
虽然说禁军忠于朝廷,因为主将被捕犯上作乱的可能性小之又小,还是须当谨慎。
侯胜北命人守住韩府大门和后宅小门,昂然踏进了韩府。
他唯一的一次来此处,是永远不会忘记的那一天。
他记得自己捏紧拳头,和萧妙淽并肩离去,身后传来韩子高的狂笑,还说要领抄家一职。
所以,现在算是复仇的第一步么?
抄家官称籍没,自有规矩,逮出亲属男女,各列一排,按名册逐一清点。
男子入狱连坐受刑,女子入掖庭教坊为奴为妓。
韩子高之父韩延庆及子弟一并被捕。韩子高未曾娶妻,姬妾却有不少,生了几个庶子。
僮仆婢女和财物等同,造册核对明白,入官等候发落。
等待他们的是转赐其他功臣,或是市场变卖的下场。
一时不能搬走的大件器物,和房间一样,贴上封条。
一场抄家惨事,竟也井井有条。
到仲举及其子到郁、韩子高所被检举的乃是十恶不赦的重罪。
前任上虞令陆昉及韩子高部下的军主出首,告其谋反。
……
至尊当即下诏曰:
“到仲举庸劣小才,坐叨显贵。韩子高蕞尔细微,擢自卑末。安成王,朕之叔父,亲莫重焉,以朕冲弱,属当保祐。”
“家国安危,事归宰辅,伊、周之重,物无异议,将相旧臣,咸知宗仰。”
“仲举、子高,共为表里,阴构奸谋,密为异计。率聚凶徒,欲相掩袭,屯据东城,进逼崇礼。”
“赖祖宗之灵,奸谋显露。前上虞令陆昉等具告其事,并有据验。”
“并克今月七日,纵其凶谋。领军将军明彻,左卫将军、卫尉卿宝安及诸公等,又并知其事。”
有具体的叛乱日期,这样更有说服力。两个证人,也选得颇为讲究。
吴明彻为先帝信重,迁镇东将军、吴兴太守时,陈蒨曾勉励曰:“吴兴虽郡,帝乡之重,故以相授。君其勉之!”
周宝安同为先帝亲信,他已经死了,不管诏书怎么写,都只有认下,不会反驳的。
到仲举、韩子高,你们辜负了先帝的信任,罪大恶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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