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遮掩真实目的的那一层纱被揭开。
那是小明珠十六岁生日的前一天。
学校有万圣节活动,两个好朋友都不在,任清欢也兴致缺缺,活动现场坐了几分钟,跟相熟的同学打过招呼聊了几句,实在无趣,她就借口不舒服,跟老师要了假条,离开礼堂。
还没到说好的时间,家里的司机也没赶过来,深秋初冬,天冷,任清欢不想等,干脆打车回家。
家里似乎有客人,清欢心情不太好,也不想跟人打招呼,就转到餐厅一侧进了门,悄声上楼。
踏上第二阶楼梯的时候,一道带着惊叹的女声音忽地飘了过来,离得很近,就在餐厅旁边的小宴客厅。
“梦梦,你家小公主,这钢琴,大几百万,我看也没弹过几次吧?还有那一百多万的小提琴,也在吃灰了?听说最近又在玩什么摄影?有钱也不能任由她这么折腾吧!你们也太惯着她了……”
这声音任清欢认识,很熟悉,是她妈妈的好闺蜜,琴姨,全名她也不知道,她妈妈只管人叫阿琴。
“瞧你这话说的,女孩子可不就要富养啊,人家梦梦老公有这实力,你瞎操什么心?”
这位是冉冉阿姨,也是妈妈的朋友。
她妈妈任晓梦出身普通,她父亲黎存仁刚开始创业的时候,任晓梦就在他公司做秘书,日久生情,事业有起色以后,就结了婚。
任晓梦的朋友们也都是普通人,有几个工作还是借了她的光,被安排在黎氏的基层部门,平时小聚,也都对她吹捧得很。
不止吹捧她,连她的儿女也一并被捧着。
这种外人惊叹家里人太过宠她惯她的话,任清欢听过不止一次,也没当回事,提步就要继续上楼。
步子还没落下,钢琴琴键被按下个中央C键,紧接着传来她妈妈的声音——
“你们不懂,女孩嘛,就得让她觉得自己是被宠着爱着,她才不会觉得我们偏心,她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缺,才不会生出跟她哥哥争家产的心思。”
外面安静了几秒,响起冉冉阿姨的声音,很惊讶的样子:“什么意思?这么大家业,没打算给姑娘留一点儿?”
任晓梦笑得理所应当:“给她留有什么用,姑娘家早晚要嫁人,到时候不还是便宜了别人?”
连琴姨都有些震惊了:“不是,梦梦,听你这意思,你们对姑娘这么好,就是为了不让她跟小漾争家产?”
任晓梦没出声。
但冉冉姨声音有点发抖:“你们两口子这也太……聪明了……”
顿了顿,又似乎有些不解:“那当初只要一个孩子不就好了,小漾还是哥哥……”
任晓梦就叹气:“你们以为我想要?生个孩子多辛苦啊,还不是我们家老黎,好面子,非要凑个好字,要儿女双全,我是真不想生,要不是老黎说把公司股份转我,我才不生!”
两位好闺蜜都没接话,任晓梦却好像终于找到了可倾诉的对象,又继续说:“也就在你们面前,我才能说句实话,我是真的一点儿都不喜欢我们家那小公主,太娇气了,动不动就跟我儿子撒娇,一点儿都不懂事,她哥哥学业那么忙,还得抽空带她出去玩儿,回来熬到半夜写论文,我看着都心疼……”
悬空的步子终于落在楼梯的时候,已经是任晓梦送客的声音:“一会儿小公主就回来了,我得继续去演慈母了,就不留你们了,过两天再约你们去东南亚度假。”
回到房间,五感似乎都在离得很远的地方徘徊,十六岁的少女第一次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
比窗外低吼的寒风,更冷更刺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