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短暂的一愣,顾钧成脸色都变了,“你都哭了你还是愿意的?”
原来他以为何辛强迫亲近她,把她弄哭了……
“不是,我只是眼睛进沙子了,我没有哭。”林清屏觉得挺累的,本来今天去石窟群,体力就耗尽了,刚才又跟他斗牛似的斗了一番,更加累,连这样解释着心理也都感到累,她和他都离婚了,她还有必要跟他解释什么吗?
她往墙上一靠,让自己疲惫的身体有个支撑。
“那,是我误会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呢?
林清屏疲惫得都不想多说话了,只叹道,“顾钧成,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粗鲁啊?我们已经离婚了,你不是不记得我了吗?我怎么样真的不关你的事!”
顾钧成脸色微微一变,冷冽的声音里便带了自嘲,“是啊,我一个当兵的,当然粗鲁,比不得你们,斯文风雅有文化。”
林清屏心里顿时被扎了一下,刚才她说这话是有些过分了,他在力量上确实比一般人强,但说他没文化,她都说不出口,他在部队从来就没落下过学习,文化水平不比他们这些大学生低,而且,来首都进修大学课程,学的那些东西,虽然他从来不跟她说,但她猜测,肯定也是尖端科学,不然,派他来进修干什么?
林清屏死了。
死在她68岁这年。
她生了病,但是本可以不死的,是她的好侄儿拔了她的氧气管。
她是家里的老大,这一生都在帮扶娘家,帮衬弟弟。
她的亲娘哄着她,要她给她弟弟、侄儿侄女们买房买车;哄着她立遗嘱,把财产都给弟弟和侄儿继承;哄着她说,等老了,弟弟和侄儿会给她养老。
可是,在她生病的时候,她非但没有得到弟弟和侄儿一顿热汤热饭,她的好侄儿还把她的氧气管拔了。
那个时候她的病,医生说了,不是没得治,只是要花钱。
她的好侄儿就等不及了,夜里来她的单人病房里拔她的氧气管。
她难受得醒了,想要叫医生,被她侄儿捂住了她的嘴。
她侄儿露出狰狞的面孔,“姑姑,你已经快70岁了,人反正是要死的,何必再浪费钱呢?你要知道,你躺在医院里这每一天,浪费的都是我的钱啊!全是我的!”
一滴眼泪从她眼角滑下……
侄儿狰狞的面孔在她面前渐渐模糊,在咽气的最后一个瞬间,她眼前浮现的是另一张黝黑硬朗的面容。
“顾钧成……”她脑海里闪过这个名字,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那一瞬,悔恨的痛充斥着她整个心房。
顾钧成,如果一切重来,我一定不会这么对你了……
只是,林清屏万万没有想到,一切竟然真的能再重来。
她躺在顾钧成家旧房子的床上,看着灯光下贴着双喜字的窗户,心神不宁。
她回到了48年前,她20岁的时候。
这一年,她娘收了顾家100块钱彩礼,逼着她嫁给了顾家。
她不情不愿嫁过来,对自己的丈夫顾家老二顾钧成横竖看不顺眼。
嫌弃他皮肤黑,嫌弃他年纪比自己大七八岁,嫌弃他当兵粗鲁不斯文,嫌弃他带着个孩子,嫌弃他太远、什么都丢扔给自己,包括那个孩子……
她在顾家作天作地,闹得顾家人仰马翻,还把顾家的东西尽往娘家搬。
几年后,顾钧成牺牲了。
尽管她作成这样,顾钧成的遗书里却还是留下遗言:抚恤金都留给她,很抱歉耽误她这几年的青春……
她后来能开饭馆,从小县城开到市里,再开到大城市,那笔他用命换来的抚恤金,是她的启动资金……
林清屏躺在床上思绪纷乱,天早已经黑了,顾钧成却迟迟不进房里来。
半年前她不情不愿嫁给顾钧成,为了不跟顾钧成做新婚夜那点事,她大冬天直接把自己冻病发高烧,第二天,顾钧成就因紧急任务归队了,所以,她跟他之间什么都还没发生的。
顾钧成是个很聪明的人,她的心思在他面前一点也藏不住,知道她不愿意,所以上辈子的这一次探亲回家,他是找理由跟她分房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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