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虽不见,意却惊天。
翠云峰峰顶,但见那山石之上竟有缕缕斩痕凭空而生,纵横交错,紧跟着无数碎石纷纷无由浮空,离地数尺。
气本无形,可在风雪中却被勾勒出了轮廓,只似万千流光,以李暮蝉为中心,弥散八方,遍布长空。
李暮蝉手握刀柄,刀身不见,然锋芒已成。
无匹刀势之下,那八方之气顺势汇至,自无形而化有形。
一直凝立不动的李暮蝉此时凌空而起,恍惚间,绝顶之上,如有一抹刀影拔地升天,刀锋所向,直指天穹,迎上那浩荡洪流。
这一刻,天地俱寂,风雪无声,所有人全都瞪大了双眼,死死盯着,眨也不眨的看着。
时间忽然漫长起来,瞬息半刹,却如同历遍了春秋寒暑,难见尽头。
时间没有尽头,但生死终有尽头。
剑意惊天起,刀气掠千山。
顶峰之上,霜飞雪落,什么洪流、什么刀影皆已不见。
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场面出现,不过是双身对立,一胜一负。
谢龙腾好像从未离开过,就那么静静看着李暮蝉,轻声道:“你这门武学……叫什么?”
李暮蝉如玉般的面颊上多出了一抹血痕,他抬指一拭,血痕转眼不见,而后一面摩挲着指肚,一面温言道:“沧海六合,乃我于海外所悟。”
这却是他凝毕生所学,以无相神功为基,汇明玉功、四照神功、嫁衣神功、神水功,以及天佛卷,加上和名侠沈浪等人论道多年,所成就的一门不世奇功。
谢龙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旋即收剑入鞘,盘坐在了雪地里。
最后,谢龙腾还是看了眼谢晓峰,看了眼这个被自己嫉妒怨恨了一生的兄弟。只是望着那人满头的白发,他心中无来由的生出一丝怜悯。
原来,这个人比自己还要可怜。
“谢王孙啊……唉!”
谢龙腾幽幽叹了一声,旋即仰头望天,缓缓合上了眼睛,到死都不愿垂下高昂的头颅。
嗤……
气息散尽的一刻,这人后背衣衫蓦然绽裂,一注滚烫热血冲天溅起,染红了身后的雪地。
一刀穿心。
谢晓峰的眼睛更红了,白发似乎也更白了。
李暮蝉的眼中不禁闪过惋惜之色,到头来,这人还是为兄弟而殉剑了。
因为,谢龙腾是为谢晓峰而死的。
燕十三也沉默了下来。
谢晓峰呢喃道:“为什么?”
这人好像已流不出泪来,只是呆呆的看着。
谢晓峰实在想不明白,往日恨他恨到死的人,如今居然会这么做。
李暮蝉手握刀柄,掌心抚过空荡荡的刀身,但见残刀再现,无数碎片自四方凌空飞至,就连谢龙腾的身体中亦有残片飞出,眨眼间,长刀又复完好。
“因为他想让你摆脱谢家的桎梏。”望着谢龙腾的尸体,李暮蝉眼神复杂,言语中充满了感慨,“夺命剑法的十五式剑招谢龙腾皆已传给了你,到头来还不惜以命相搏,想要一试我的实力。”
李暮蝉其实一开始也有些不明所以,但直到瞧见谢龙腾那最后一眼,方才醒悟过来。
或许这人恨的从来都不是谢晓峰,而是恨谢家,恨那些规矩,恨透了谢王孙,恨遍了那些族人,更恨从来不知抵抗、任由摆布的谢晓峰。
可如今谢王孙已死,还是死在谢晓峰手中,这位谢家二少爷必然早有觉悟。
如果非要说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大抵是这人得知谢王孙已死的那一刻吧。
这一剑,谢龙腾既是为了自己,也为了谢晓峰。
哪怕心知必输,亦要亮剑。
李暮蝉缓缓道:“他败了,但他却想让你赢。”
谢晓峰呆立当场,但眼皮却在狂颤,瞳孔急缩,如火焰般明灭不定。
李暮蝉又轻飘飘地问了一句,“现在,你可有战之必胜的把握?
燕十三眼神一烁,向前迈出一步,轻声道:“我要战伱。”
而谢晓峰呢?
他看着手中的谢氏神剑,突然做出一个令人大感意外的举动。
“砰!”
这代表了谢家名誉威望的神剑,竟被谢晓峰当场震断。
断剑悲鸣,可一股无与伦比、难以形容的剑意,却是平地拔起,直冲霄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