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稍稍一顿,此人复又叹道:“这人的一辈子更像是一场幻梦,如今他的梦就要醒了。”
李暮蝉越走越近。
老者却道:“跪下去。”
这句话当然不是冲着李暮蝉说的,而是冲着那名女子说的。
老者继续道:“向李盟主叩头!”
这个人只是简单坐着,但说话的语气却高高在上,仿佛无人能够违背,充斥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残酷。
女子脸色苍白,她果然冲着李暮蝉跪了下去,跪在了雨中,然后将雪白的额头撞向石板。
李暮蝉的双脚顿时像被铁链束缚住了一般,他停下,面无表情地道:“你何不杀了她?”
他绝非是同情这个人。
他只是无法忍受一个人如此糟践另一个人,尤其是听到这种高高在上的口吻。
李暮蝉可以杀人不眨眼,但他尊重每一个生命,无论好坏,他觉得还是可以给予对方足够的尊严,死要死的有尊严,活就要活的有尊严。
老者波澜不惊地说:“她在恳求你的原谅,这是冲撞你的代价。”
李暮蝉的脸色阴沉了下来,眼神更是阴戾骇人,目中如有鬼火升腾,眼尾似有黑气蔓延,他实在不喜欢这种指指点点,自以为主宰一切的语气。
“你若还有骨气,就该提剑刺向他。”
女子却只顾叩头,不敢有其他动作。
如此高手,居然转眼沦落这般,卑微如蚁。
李暮蝉沉默不言,老者静候不语,只有女子不停叩首的声音响起。
地上很快血迹斑斑。
李暮蝉叹道:“你起来吧,我原谅你了。”
这个时候,女子方才停下动作。
老者微笑着再次开口:“我思虑再三,还是打算在动手前与你见上一面。”
李暮蝉脸上的冷意、眼里的邪异转瞬又都消失不见,他只是静静站在雨中,披头散发,眼神平静的看着对方,静待下文。
老者沉吟了一会儿:“你是个人才,也是个奇才,杀了你未免有些太可惜,比起在江湖上摸爬滚打,翻云覆雨,何不跻身庙堂一试……听说你当年有意考取功名,如今不妨再试一试。”
李暮蝉问:“试什么?”
老者坐在藤椅上:“呵呵,你肯定明白我的意思,公子羽不知进退,野心太大,而白玉京虽说算得上出类拔萃,但比起你们几位当世人杰还是有些逊色,至于上官小仙,有上官金虹在前,便注定不会为我所用,所以,我最看好的是你。”
雨势仿若大了几分,李暮蝉轻声道:“说完了?”
老者微微一笑,然后李暮蝉就遇到了一件前所未见的怪事。
这个人居然在倒酒。
他左手举杯,右手端壶,琥珀色的老酒当即自壶嘴涌出,倾斜如箭,落入杯中。
李暮蝉的瞳孔仿佛在这一刻渐渐收缩,因为那酒杯不大,可老者却已倒了两息,然后是三息,四息,五息……最后足足十息。
酒杯居然还没满,酒水还未溢出来。
非但没溢出来,此人食指轻轻一扣酒壶,那倾倒的酒液居然冲进了雨中,只因酒杯已被对方送出,唰的横飞到李暮蝉身前,急旋不落,犹为神异。
二人相隔约莫十步。
但见那酒水凝为一线,自空中划过一抹弧月般的轨迹,不偏不倚落进杯中;可那酒水甫进酒杯,登时又被一股急旋之力卷出,逆流而回,重回壶嘴。
风雨之间,那注酒水周而复始,仿若永远也倒不满,永远也倾不尽,酒盅更是被酒水冲击的犹如陀螺般滞空不落,犹如遭一只无形大手不停拨动。
李暮蝉本想出手,可这人周身气机此时就如这酒水般浑圆如一,无有破绽,看似坐着,实则已摆出天下间最可怕的迎敌姿态。
他若不能一招得手,就要面临致命的反击,即刻身死当场。
眼看对方的气势已在节节高涨,李暮蝉终于有了动作,他立出食指中指,如摁如捻,又像是一口剑一样平举着,宛如顶着莫大压力,缓缓指出。
老者的脸色终于变了,尽管看不见他的脸,却能瞧见他面具后跃动的瞳孔。
“好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