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房俊之纯粹,自己岂止是逊了一筹?然而他忝为宰辅之首,又是军方名义上的领袖,所涉及的利益实在是太多太多,盘根错节难以割舍,又怎能如房俊那帮不管不顾、只任凭一腔热血便与陛下为敌、与天下门阀为敌?
他迈步走入风雨,自有亲兵撑起雨伞遮在头顶,心中却沉甸甸有些透不过气。
这巍峨恢弘的皇宫意味着大唐帝国最至高无上的皇权,如今却笼罩在凄风冷雨之中,那一个个之前对陛下誓死效忠的文武大臣们面上挂着凄惨戚戚之泪,又有多少眼底却透着欣喜之色?
再是忠臣又能如何?
一任之帝王再是英明神武,亦不过区区数十年,人死魂消,还有谁对此前效忠之誓言奉行不悖?
这煌煌朝堂、衮衮诸公,将彩绘抹去、衣衫扒掉,内里之魂魄不过是一个个由利益构筑的行尸走肉而已……
在这人世间权力最高架构之中,什么对错、善恶、是非皆荡然无存,剩下的,唯有利益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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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殡天,此诚天崩地裂之大事,各方皇亲国戚、朝廷重臣相继入宫,礼部、宗正寺官员组织殡礼出出入入,故而朝廷虽然尚未正式向天下公布李二陛下之死讯,但消息外泄,城中大部分人已经知晓。
大雨之中,各处里坊虽然皆有兵卒看守坊门非必要不准居民外出,但百姓们依旧在各自家里跪于庭院之中、街巷之上,打着雨伞、遮着雨布焚烧纸钱祭品祭奠皇帝。
百姓们感念李二陛下登基以来勤政爱民、百业俱兴,使得天下安定、安居乐业,也仓惶于新皇登基之后能否延续旧政,生活可会继续安定……百感交集之下,怮哭之声连绵一片,就连雷霆暴雨也无法掩盖,整个长安城在风雨之中悲戚哀伤。
程咬金第一时间收到消息,赶紧聚将升帐,虎目泛泪,先是与将校们一道向着皇宫方向跪地施行军礼,而后起身,怒视众人,沉声道:“陛下大行,普天同悲,此正吾辈军人严守军纪、扶保社稷、戮力报效之时也!传吾军令,即刻接管四门之防务,出城入城皆须京兆府下发之勘合文书,若有人强行闯门当场缉拿,老子不管他是当朝重臣还是皇亲国戚,谁敢反抗,杀无赦!”
“诺!”
众将轰然应诺。
军队在这个时候就应当展现强硬,否则不足以安稳局势,如何成为中流砥柱?军令如山,唯有不徇私情、不讲情面,才能如山岳一般镇守社稷。
这个时候,每一个军人都唯军令行事,杀伐果断、无视生死,因为他们知道自己便是社稷稳定的最后一道屏障。
将校们从中军大帐冲出来,纷纷跃上马背,无视漫天风雨,各自带着麾下兵卒向着分派的各处城门奔袭而去,蹄声铮铮,雷声隆隆,大雨倾盆而至,整个长安城剑拔弩张、一片萧杀。
……
牛进达率领麾下部曲、兵卒沿着天街一路向东奔袭,出延喜门、过布政坊、平康坊,直抵春明门下,奉命接管防务。
守城校尉正焦头烂额,城外右侯卫军队冒雨抵近城门,他已经派出两拨兵卒警告右侯卫不得继续靠近城门,却被对方置若罔闻,校尉无可奈何,朝堂之上两大“混子”之一的尉迟恭坐镇右侯卫军中,谁敢前去与他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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