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默然不语。
他自然知道李义府心性奸滑、好逸恶劳,凡事总喜欢找捷径而不肯踏踏实实做事,所以从未对其信任。自从李义府投靠过来,他非但未曾予以重用,反而罢黜其万年县令之职,将其打发到泾阳。
却不曾想到泾阳的常平仓成为房俊大军获得补给的重点,但凡换了别人镇守泾阳,也不至于似李义府这般丝毫不做抵抗……
虽然心中不爽,却也承认房俊有识人之明,当初科举考场能够对李义府有“赠衣之恩”,按理李义府自然感恩戴德,稍加笼络便可以算是房俊的心腹班底,结果房俊却对其置之不理,任其走投无路之下投靠晋王,又投靠自己。
而自己却认为就算李义府心术不正,可为人颇有能力,总能够发挥一些作用,便将其打发到泾阳,如今却是自食其果……
如今房俊得到充足补给,数万大军汇聚玄武门外修整,用不了几日,待其数千里奔袭的疲惫尽皆恢复,必将展开反击。如此精锐的百战之师,关陇军队如何抵抗?
长孙无忌头痛不已,愈发觉得关陇这些年虽然占据朝堂,却只顾着攫取利益,疏于人才之培养,否则何至于到了这等紧要时刻,却连几个出主意打胜仗的子弟都找不出?
国家也好,门阀也罢,归根究底还是要依靠人才去开拓进取,否则就算坐拥天下,就算钟鸣鼎食,也难逃盛极而衰之命运……
揉了揉额头,长孙无忌深吸口气,对宇文士及、柳刚等人说道:“为今之计,只能继续增强吾军之实力,否则房俊麾下之骑兵将难以抵御。稍候,还请诸位遣人前往天下各处,号召所有门阀尽皆出力,齐心取得这场兵谏之胜利!”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挺直腰杆,语气愈发沉重,一字字到:“陛下打压门阀之国策进行许久,只不过因着往昔吾等破家舍业陪同陛下打天下的情分在,陛下方才手下留情,不至于下狠手。可一旦将来太子继位,哪里还会顾忌吾等开国之功勋?反而忌惮吾等那些以族人性命换取的功勋,誓要一举将吾等门阀消灭!今日之兵谏,非是关陇为了自身之利益而发起,而是为了天下门阀之未来才铤而走险,押上全族性命、子孙前程!天下门阀莫要存着坐山观虎斗之心思在一旁看热闹,今日关陇若败,则吾等之下场,便是他日天下门阀之下场!”
这回轮到宇文士及与柳刚当人沉默不语。
说得那么好听,好似你肩负天下门阀复兴之大任,一心为公天日昭昭,难不成大家还得给你立个牌坊?
当初起事兵变的时候,你可是谁都没通知,私下里便绸缪一切,然后裹挟着关陇门阀一起上阵,以长孙家为主攫取利益的心思人尽皆知。
等到战事不顺,眼瞅着功败垂成,又将河东、河西的门阀裹挟起来,为你自私自利之图谋添堵漏洞……
现在又想要将天下门阀一起拉进来,以各家子孙之鲜血、家族之财富供你驱策,成就你长孙家执掌朝堂之野心?
然而即便再是不满,却也不得不承认长孙无忌之言亦是事实。若是此番不能将东宫废黜,待到太子坐稳储位,甚至将来登基为帝,对于天下门阀之恨意将会使得制定国策之时比李二陛下更狠!
难不成还能如同隋末那般起兵造反?
大唐不是大隋,所谓时过境迁,眼下大唐虽然隐患重重,但国力却蒸蒸日上,百姓安居乐业、商贾财货滚滚,谁吃饱了撑的将阖家性命绑在裤腰带上跟着你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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