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府同样悬着灯。每根柱子都擦过,亮得刺目;每扇窗子都贴着窗花,红得喜庆。
只是却没有燃放烟花爆竹,没有恭贺新春的声音,整个王府在一种安静的诡异中,慢慢熬着除夕夜。
奴仆是以前晋王府没有抽调去东宫的那些,他们如丧考妣,不知前路如何。跑是跑不了的,找门路调到别的王府宫邸也很难。只能战战兢兢守在这里,能活一天是一天。
起码,他们比那些当初欢天喜地到东宫去,后来被处死的奴婢,幸运多了。
最大的世子已经懂事,见弟弟哭闹要去参加宫宴,耐心地解释:“父王犯了错,我们不能去宫宴了。”
“以后也不能去吗?”弟弟抽抽嗒嗒地哭。
奶娘拿着帕子给小世子擦泪,面容惶恐,不知该怎么哄。
好在哥哥继续劝着弟弟:“等你长大,好好读书,做了好事,就可以去宫宴了。”
“那……今年还有压岁钱吗?”最小的妹妹胖乎乎的,蹭到哥哥怀里。
“有,等母亲回来,就有了。”
几个孩子继续围着火炉等。
好在皇帝怜悯、皇后眷顾,晋王府的炭火是足够的。
身上温暖,心也就不那么冷了。
大理寺死牢冷得很。
裴蕊手提食匣,蒙着帽兜,一阶阶走下去,渐渐有些退缩。
李璋在世时,为排除异己、震慑朝臣,曾在这里关了不少人。
后来楚王李策开门放人,李璋被处死,皇帝也安抚嘉奖了那些朝臣。
可她们裴家人,还关在牢里。
裴蕊走到最深处,终于见到裴衍。
“伯父,我来送饭。”裴蕊刻意压低声音。
裴衍眼神一亮,按着膝盖努力起身,快走几步奔到裴蕊面前,隔着牢门,惊颤地问:“他们说的,是真的?太子他……”
“太子自尽了。”裴蕊生硬地回答。
她也曾经为李璋掉过泪,但是想到他至死都跟那个阎寄雪厮混在一起,想到他那么愚蠢没用,心里也就不那么难过了。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裴蕊知道,太子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她。
就连去她房里,都是那么不情愿。
裴蕊只是遗憾,遗憾只差一步,她就是皇后了。
不过时至今日,她也相信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如果听了皇后的话,给皇帝投毒、弑君夺位,恐怕就算皇帝殡天,楚王也不会放过太子。
裴衍震惊地握紧牢门栅栏,张大嘴,干裂的嘴唇哆哆嗦嗦,许久才说出一句话。
“你和孩子们呢?”
裴蕊恳切道:“我来这里,就是想问伯父,如何能保孩子们活命。”
皇帝虽然已经恩赦他们,但是世事多变,她得提前打算。
“李璟。”裴衍毫不犹豫道,“赵王李璟即位,你和孩子们就都会安然无恙。”
裴蕊松了一口气。
“朝中的确都说,圣上属意赵王。但是赵王妃回来了,我送拜帖,她不肯见。”
裴蕊有些后悔没有同崔锦儿和睦相处。
裴衍不以为然。
“崔锦儿如何,不重要。赵王心软,不会对你们怎么样。不过为防万一,你还要同安国公府打点好关系。”
“安国公府……”裴蕊神色恍惚。
以前那些她鄙视的人,如今都已经站在她头顶,需要她去巴结逢迎了。
“安国公府有裴茉,”裴衍提醒道,“我们同宗同族,她不会视而不见。”
裴蕊脸色有些红。
“裴茉……”她叹了一口气。
裴蕊曾经多次写信,威胁裴茉送消息情报过来。裴茉置若罔闻,根本不把她这个堂姐放在眼里。
当初把裴茉嫁给叶长庚,原本是要牵制安国公府。
可结果呢?
这丫头叛变得比谁都快。
裴蕊曾经怀疑,从见第一面起,她就对叶长庚情根深种,不管家里了。
早知道换个人去。
就知道女人如果读多了书,就分不清亲疏远近了。
她心中抱怨,裴衍又嘱咐了好几句,直到声音有些大,惊醒了隔壁牢房的男人。
“太子妃?”宰相傅谦之子傅明烛认出了裴蕊,“太子妃,太子呢?”
裴蕊不想再解释第二遍。
但傅明烛看到裴蕊的打扮,已经猜到最近传言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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