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策答应过叶娇许多要求,可唯有这次,他身不由己。
“五哥心软,”缓了一会儿,他继续道,“让大哥辅佐他。崔氏野心不多,但是宗室皇亲,特别是长公主,对权力都有……渴望。还有太子妃……”
谁又对权力没有渴望呢?
不管说多少,交代多少,他都不放心,都无法了无牵挂地就此死了。
但是这可恶的身体,并不因为他有凌云志,他有济世心,他有妻子母亲,他心愿未了,便给他一条生路。
“我写了封遗言,就在箱柜里。”李策最后道,“求圣上准你不必守孝,求赐安国公府……”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终于听不到了。外面的嬷嬷在轻声问:“王妃,宫中的规矩,要让御医守着,要趁身子还软……”
叶娇听不下去,她努力撑着身子起身,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是御医来了吗?
是礼官来了吗?
他们要抢走李策吗?
叶娇下床跪在床头,紧握住李策的手,希望自己的体温能暖着他。
但他为什么闭上眼睛,一句话都不说了?
叶娇颤抖着,终于恸哭失声。
“娇娇,”可是有人推开门,急急地走来,直呼她的乳名,道,“爹爹来了。”
叶娇难以置信地转身抬头,抱住一身道袍的父亲。
“爹爹——”她委屈不甘、崩溃伤心,绝望地哭了出来。
哭声传了很远,赶来的皇帝神情惊慌,踉跄一步摔在台阶上。他不顾仪态跨过门栏,看到叶羲的背影。
厚重的门帘被两个内侍掀开,叶羲就站在床头,拉起李策的手,蹙眉诊脉。
天寒地冻,他却穿得单薄,身后绑着一个包袱。
身姿瘦削挺拔,姿态从容镇定,听到内侍宣皇帝驾到,他连头都没有扭。
一如十多年前,他做先陈王幕僚时。
皇帝缓慢地吸了一口气。
往事刹那间浮上心头。
原本,他也曾同叶羲做过朋友。
他们一起写过字,诵过诗,在长安城喝多了酒,把臂言欢。
他们针砭时弊,同情百姓,立志要为民请命,铲奸除恶。
但后来,叶羲把妹妹嫁给陈王。
有了这份关系,皇帝同他生出嫌隙,知道他站在陈王那一边了。
再后来,皇帝顺利继位,不久后,陈王被诬陷赐死,叶羲离家出道,少年时的友情灰飞烟灭。
再相见时,他们都已经年过半百,行将就木。
皇帝高居帝位,但他的儿子快死了。
叶羲也没好到哪儿去,因为他最疼爱的小女儿,快要守寡了。
“怎么样?”从不畏惧什么的皇帝,此时竟不敢走近儿子的病床。他站在门口,小心地询问。
叶羲放开李策的手,吩咐道:“给我一把刀,一个碗。”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叶娇已经端起床头的药碗,把里面的汤药泼掉。又从衣袖中拿出匕首,在衣服上擦了擦,递给叶羲。
叶羲解下身上的包袱,丢在地上。
“咕——”地一声惊叫从包袱里传来,听起来像是鸟类。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着,像要逃窜,又被叶羲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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