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州刺史司马瑞四十来岁,满脸含笑毕恭毕敬,劝道:“楚王被幽禁王府,楚王妃您怎么能在这里浪费时间呢?”
叶娇担忧道:“刺史大人有办法让我回京吗?官道堵着,你不知道吗?”
司马瑞当然知道,堵叶娇的兵马,还是太子从他这里调去的。
太子让堵住叶娇,又不准伤害叶娇,这事儿难办得很。司马瑞琢磨了好几天,隐约猜出了太子的意思。
要杀了人家男人,娶寡妇呗。
叶娇也是奇怪,从哪儿弄来这么多百姓啊?
司马瑞只好哄骗道:“楚王妃驱散这些百姓,本官试试,亲自带着您,回京都去。”
反正楚王也被关着,回去把叶娇送给太子,不就行了?
说不定等到了京都,太子就是皇帝了。
想到能为新帝办事,司马瑞心里一阵激动。他扶了扶官帽,看一眼自己的官服,唤人准备马车。
哪知叶娇道:“你知道这些百姓是哪里人,知道我为何击鼓吗?”
司马瑞怔住,这才认真看了看这些人。
哪里人?
听口音,像是剑南道那边的。
看面色,似乎都有些大病初愈的样子。
司马瑞顿时汗毛倒竖,下意识便捂住口鼻,道:“楚,楚王妃,您怎么把疫患带来了?路上,路上没人拦吗?”
没人拦,是因为叶娇派人去接,说他们都是楚王府的人。
这些人的病早就好了,迟迟不愈的,是他们的家人。
“他们没有病,”叶娇说着向这些人看过去,道,“我来向大人介绍一下。张汉——”
一个黑瘦的男人应了一声,挤出人群。
“他是绵州人,”叶娇道,“他的母亲疫病一直没好,却不是死于疫病。”
“不是死于疫病?那是什么?”司马瑞问。
叶娇没有回答,又喊:“刘大女。”
刘大女走出来,那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她的怀里抱着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头发乱乱地挽了个髻,面色凄楚。
“她的丈夫疫病一直没好,却不是死于疫病。”
叶娇连连介绍了许多人。
“他的儿子疫病一直没好,却不是死于疫病。”
“他的妹妹疫病一直没好,却不是死于疫病。”
……
他们的父母亲人,丈夫妻子,都生了疫病,却不是死于疫病。
司马瑞的手从嘴边移开,指着他们,瞪大眼问:“什么意思?到底都是怎么死的?”
“被活埋的。”叶娇道,“绵州刺史徐功役,为了早日肃清瘟疫,把他们还活着的亲人,挖了个坑埋了。这是我今日击鼓的原因,这是我急于进京的原因。大人,这个案子你接不接?你要是不接,就让巴州那些堵在官道上的兵马,全都滚开!我自己到京都去,我带着这些剑南道的百姓,去讨一个公道!”
“徐……徐功役?”司马瑞瞠目结舌,在滔天大案前,有些颤抖。
真是徐功役做的吗?
他见过徐功役,那是个没有什么主见的文官。
山南道官员都知道,太子派人快马加鞭向京都报喜,说是瘟疫肃清,返回京都。
沿路百姓都在恭贺,感激太子只身涉险、护佑百姓。
迫不及待要肃清瘟疫的,只有徐功役吗?
徐功役真敢自作主张,酿下惨案吗?
司马瑞额上冷汗直冒,他犹豫着,纠结着,给自己找着借口。
“不是下官不接,实在是因为,本官是巴州刺史,官职低微,没有资格审绵州的案子。本官……”
叶娇打断他的絮叨,再问:“大人您想好了,接不接?”
“本官,本官去去就回!”司马瑞说着转身,却被叶娇拽住衣袖,猛然用力抓回来。
司马瑞大呼小叫又突然噤声。
他的脖子上,抵着一把匕首。
“好话说尽,”叶娇沉声道,“你不接案子,就为我开路吧。”
“楚王妃请等等。”司马瑞哀求,刺史府的官兵围过来。
“大人您说的,”叶娇道,“楚王被幽禁王府,我怎么还能浪费时间?”
叶娇拉着司马瑞向后退,司马瑞已经不再讨饶。
“你们退下,退下!”他命令刺史府官兵,“谁敢上前?你们是——不要本官的命了吗?”
这可是楚王妃。
是上过战场,杀过贼寇的楚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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