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白脸总算有活儿干了。
林镜没有拒绝,他接过仆役手中的洗脚盆,端到李璨床头,重重放下。
又要走时,李璨邀请道:“一起泡吗?”
林镜心底一阵恶寒,猛退一步向外走,速度快得几乎是逃跑了。
李璨无辜地歪了歪头。
他已取下发冠,微乱的头发搭在肩头,疑惑地询问门口的仆从。
“他不会笨到感觉不到我对他好吧?”
仆从不敢言语。
您那是对他好吗?您是恶心他吧?林小大人一看就是只跟女人一起泡脚的那种啊。
“没关系。”李璨双脚没入水中,笑意散在脸上,自得其乐地晃动脚趾,闭眼靠在床柱上,像是随时都会睡去。
好在林镜没有被吓跑。
为了省钱,他干脆把租的房子退租,安安稳稳住下了。
白日在官署做事,下衙后回去听从差遣,没时间赌钱,也便很少饮酒,身体都好了不少。
林镜不爱说话,可三五日后,还是认识了六皇子府上所有人。
护卫仆役、小厮厨娘,甚至是送菜的商贩,还有几个虽然年纪大,却没有发卖,养在宅邸的旧日仆从。
认识的这些人里,林镜只同一个老内侍说得多些。
老内侍名叫桑厉,腿瘸眼花,住在后院。但他曾照顾李璨十多年,从襁褓到少年。
林镜每日从后院路过,都把李璨赏赐的东西转送给他。
“殿下送的。”他简单道。
这么送了几日后,老内侍突然询问林镜:“怎么殿下……突然想起老奴了?”
“殿下念旧。”林镜木讷地站在矮小的拱门前,夕阳为他的脸颊镀上一层柔和光。老内侍眯眼看他,感慨道:“真像啊,真像殿下小时候。”
林镜走进去,在门栏上坐下,道:“殿下小时候很苦,几岁就没了亲娘。”
老内侍点头,不胜唏嘘道:“七岁。皇子们的七岁,似乎都不太好过啊。老奴记得楚王殿下也是七岁时,掉进了墓道,差点出不来。”
林镜点头,把话题扯回李璨:“殿下七岁没了娘,被充容娘娘要走,养在身边。”
充容乃九嫔之一,从二品。
老内侍的神色刹那间变了,鼻翼微张,短促地吸了一口气。似乎只是提起这个名字,就让他难受。
“不过只养了一年多,”林镜又道,“充容娘娘便死了。桑伯,她是病死的吗?”
她是病死的吗?
“殿下……林镜来问老奴,充容娘娘的事。”深夜,久不出院门的桑厉拄杖来到前院,告诉李璨这件事。
李璨正在抚琴,手指按得重了些,琴弦断开,铮铮作响,余音烦乱。
他垂着头,声音像擦过岩壁的风,凉凉地问:“你怎么答?”
“我说她是病死的,睡着后没能醒来。”
李璨没有再说话,他静静坐着,宽阔的衣袖垂在膝前,像在悲伤地等待什么。
“殿下,”桑厉又道,“问到这里,大约是被人留了心。老奴已经七十了,人生七十古来稀。您……别难过。”
李璨缓缓抬头。
他的眼中倒映烛光,也倒映烛光后的夜色,倒映他心中尘封许久的回忆。
“桑伯,”烛光铺在李璨脸上,光芒温暖,“林镜只是因为接手楚王的密探一阵子,听到了些闲言碎语罢了。他没有证据,也查不到证据,你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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