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是这一瞬间的惊怔,叶娇周身的血液似乎都跟着凝固。她自言自语道:“一心求道的贵人,腰系鱼符的贵人?不可能,父亲每年都差人从家里支银子的。”
但都是差人,父亲从没有回来过,不是吗?
叶娇的语速越来越慢,心似被鱼钩勾住,一点点上提。胸口揪起来,伴随着刻入骨中的担忧恐惧。
叶娇推开椅子起身,对身边的水雯道:“咱们回家。”
水雯不明所以:“小姐,您不是要宣扬同楚王分开的事吗?”
“不必宣扬了,有别的要紧事。”
叶娇走得快,甚至把手帕落在桌案上,水雯连忙捡起。
俏丽的身影离去,刚刚还在大厅内忙活的店小二拐进一个包厢。包厢内的男人站在窗前,看到叶娇走出茶楼爬进马车,才悠然问道:“你说过了?”
这声音松弛得像躺在棉花上,却莫名让人觉得棉花里藏着暗针。
“一字不差,说过了。”店小二躬身道。
一包银子向店小二丢过去,那人转身,腰间坠着的玉蟾碰撞到桌案。
他离开包厢出门,几个在大厅吃茶的人立刻起身,跟随男人出去。他们彼此之间不说话,却默契得仿佛是同一个人。其中一个手握锉刀,一直在摩擦手指甲。
“接下来我们怎么做?”出了茶楼,有人问道。
领头的男人抬脚步入马车。
“我们什么都不做,”他开口道,“我们等她做事。”
“她会怎么做?”
“她会找李策求助。”男人笑起来。他抬手遮住天空的太阳,钻入马车。
叶娇回到安国公府,先去寻找冯劫。
冯劫是叶娇祖父的部下,一直在安国公府生活。叶娇和叶长庚的箭术,都由他耐心教授。
冯劫腿上铺一张粗布,正在打磨箭头。
叶娇蹲在他面前,询问道:“冯伯,咱们安国公府,有鱼符吗?”
冯劫抬头,浓密的眉毛蹙起,又慢慢展开,像是想起什么遥远到可以看淡的往事。
“曾经有的。”他垂头继续做事,“后来老爷离家,带走了。”
叶娇抬手按住那根被磨得“噌噌”作响的箭头,再问道:“父亲离家时,多大年龄?”
其实她不用问,稍微推算便能知道。
父亲十二年前离家,那时她才五岁,那时候父亲,三十多岁吧?
果然,冯劫道:“应该是三十五六岁,小姐怎么想起问这个?老爷不会回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蹲得有些久,叶娇的手脚都很僵硬。
她拽着水雯起身,离开后院,去找姐姐叶柔。
父亲离家时,叶柔已经七八岁了,她记得的东西更多。
叶柔正在绣花,手里的针线不停,唏嘘道:“父亲是穿着道袍离开的,道袍上绣着鹤,所以哥哥才把家里有鹤的家具和帐子,全都拉到野外烧了。”
穿道袍、佩鱼符、三十多岁。
叶娇看向水雯,水雯比她更慌。
“小姐……”她喃喃出声,眼中已蓄满泪珠。
叶柔这才发觉有些不对。
“怎么了?”她停下针线问。
“没事。”叶娇一阵风似的出去,也拉走水雯。
十二年了,她每天都在盼着父亲回来。
中秋节盼,除夕夜盼,别的孩子牵着父亲的衣角讨压岁钱,她和哥哥姐姐一起留神院门的动静,渴望父亲的叩门声。
她怨过父亲,怨他离家十几年,从不回来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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