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四万,”叶娇坦白道,“河北道五万。河北道是从各州府调兵,速度只会更慢。”
所以她来到洛州,所以她送上粮草,所以她试图说服李丕,让骑兵先行,迎击突厥。
她的船能让兵马早一日渡河,她的粮草可加快两日速度,而若骑兵先行,可再快七日。
如此,便可早十日到达朔州。
李丕走向屋门口,抬头看向外面的日光。日光刺目,像战场上斩马的陌刀。
他已许久不上战场,而作为河南道节度使,他其实应该等一等河北道的军队。到时候两军合击突厥,好过他冒险突进、损兵折将。
只是——
身后的女人正耐心地等待他的决定。
他知道大唐的女人英勇,但是行事干练、胆略过人的,还是头一次见。
大唐的男人可从未输给女人过。
“楚王妃,”李丕沉沉的声音传来,让叶娇紧张的心差点停止跳动,“你能保证,有粮草吗?”
“能。”叶娇道。
“如何保证?”
采办粮草不是小事,听说楚王忠心奉上,没有党羽。那么她是靠一己之力,靠安国公府?
做出决定前,李丕反而不再紧张激动。
多少人的性命系在他身上,他的心便像那运粮的马车,沉重地颠簸着,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如同刻入泥土的车辙。
“我会随军,”叶娇走到李丕身前,递上一柄匕首,“若军粮不到,我便是军粮。”
李丕神情震动,心中若潮水翻涌。
这个女人身姿挺拔一袭红衣,圆润的鹅蛋脸上没有坚硬的线条,可那双桃花眼,却迸射英勇无畏的力量。
她的发髻上只插着一支金簪,却像挽住了狂烈的风、肆虐的水、山顶的光,然后刺入他心中,疼痛而又饱满。
若之前李丕只是对叶娇心存赏识,此时便是敬重钦佩和难以置信。
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
“楚王妃知道我的过往,知道我的凶狠吗?”迟疑良久,李丕问道。
或许,或许她长在歌舞升平的长安城,不知道世道可怕,才幼稚地做了这样的承诺。
“略有耳闻,”叶娇道,“大人曾率军平定南夷,遇瘟疫,为防传染,坑两千百姓。故而被圣上责罚。”
“所以我真的会杀你填补军粮空缺。”李丕接过匕首,正色道。
“那么大人……”叶娇反而露出轻松的笑,“我们何时启程?”
日光已不再刺目,可浓重的乌云压着城池,仿佛要将他们埋葬。
云州城墙上,刺史尹世才躲在一处安全的厚墙旁,一边翻书,一边大声地读出来。
“‘故用兵之法,高陵勿向,背丘勿逆,佯北勿从,锐卒勿攻,饵兵勿食,归师勿遏,围师必阙,穷寇勿迫,此用兵之法也。’严大人,你听到了吗?围师必阙,这是孙武说的啊!”
严从铮正在打磨一根箭头,闻言道:“‘围师必阙’的意思,是围城要留一个缺口,在敌人顺着缺口逃逸时,预设埋伏。刺史大人这句话,应该读给突厥人。”
“啊?是吗?”尹世才有些羞恼地继续翻书,希望能从兵法中找到关于如何守城的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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