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朱雄英那一席话,已经让他内心产生了动摇。
所以,此时听到陈景恪的话,他不是生气,而是沉思。
陈景恪顿了一下,紧接着说道:“你的天份极高,说一句读书人种子都不为过。”
方孝孺哪敢要这个称呼,就想谦虚甩掉这个头衔。
陈景恪摆摆手阻止他,继续说道:“你肯定了解过先秦时期儒家的所作所为。”
“也研究过汉武帝时,儒家门徒对四书五经的解读。”
“隋唐、宋元时期的儒学情况,你也当了然于心。”
“伱可知这几个时期儒家的区别?又为何会造成这些差异?”
方孝孺想说,那是古人对儒学的认识不深,程朱才是儒学真正的传人。
可这种贬低前辈先贤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
而且他心底也确实很好奇,为何会产生这种差异?
于是就说道:“愿闻其详。”
陈景恪见他上钩,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
“先秦时期百家争鸣,儒家只是百家之一,列国的首要目的也是强国。”
“为了传播学问,也为了与百家竞争,儒家的教义也以实用为先。”
“他们还虚怀若谷,吸收百家之所长完善自己。”
方孝孺微微颔首,心中充满了对先贤的敬仰。
正是他们海纳百川,才有了儒学的强盛啊。
“汉武帝时期,天下大一统,朝廷需要重新建立一套,新的道德伦理体系。”
“先贤们开始围绕朝廷的需求,重新诠释经意。”
方孝孺想要反驳,可是嘴巴张了又张,最终还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因为他知道,陈景恪说的是对的。
“南北朝和隋朝,君主多信仰佛教,佛学大兴……”
“李唐因皇室认了老子为祖宗,推崇道家。”
“道家为第一显学,佛家为第二显学,儒家屈居第三。”
“柳宗元和韩愈两位先贤,吸收佛道两家之所长,融入儒家……”
“宋朝儒学独大,经意里处处都显露出‘唯我独尊’之意。”
“且因为汉朝和隋唐国力强盛,天朝上国威服四夷。”
“所以此时的儒家经意里,不只是有教化手段,还有鲸吞四海之意。”
“宋朝重文轻武,对外征战屡屡失败,只能偏安一隅。”
“后来更是苟于江南,为天下人耻笑。”
“生活在那个时代的人,要么随波逐流,要么郁郁而终,要么放浪形骸假装视而不见。”
“还有一部分人,只能选择在圣贤书里寻找自我和解。”
“受此外部环境影响,儒家的经意也就只剩下问心和教化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儒家经意的变化,完全取决于外部环境,与其他无关。”
方孝孺目瞪口呆,他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理论。
想要反驳,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直接用大义训斥陈景恪?
可大义只能强压人,无法反驳这套理论啊。
关键是,他越想就越觉得,这套理论似乎还真有那么点道理。
看着他的表情,陈景恪笑了。
这就是话术的作用,对付方孝孺这种君子,简直不要太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