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宋儒们,就再也不敢从制度上解决问题。”
“反而将问题归结于人心坏了,开始搞内卷,试图从人心上解决问题。”
“可是他们却忽略了一个最大的问题,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制度的缺陷导致国家积贫积弱,民不聊生。”
“百姓都活不下去了,又怎么可能有那个心情,去搞什么内心建设?”
“这不就是缘木求鱼吗。”
这话是有点大逆不道的。
如果是刚入宫那会儿,陈景恪是绝对不敢说的。
现在也不过是仗着有了点重要性,和朱元璋也比较熟悉了,才敢说一下。
但也只敢浅浅的说一下。
老朱就算知道了,最多也就是不高兴,不会拿他怎么样。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这个世界缺了谁都照样存在。
夏商周、秦汉隋唐……几千年的历史,数百位君主。
这些君主,曾经都认为这个世界没了他们不行。
可事实上呢?都化成一抷黄土了。
所以,真正优秀的学派不是为了服务君主,而是为了服务江山社稷,服务于华夏文明的。
但他很清楚,自己要是敢说这话,估计离暴毙也不远了。
所以这番话只能烂在肚子里。
朱雄英陷入沉思,良久才说道:“所以君主最重要的,不是做事的能力,而是用人的能力。”
陈景恪点头道:“对,事必亲躬不一定就能解决问题,反而会让人陷入更大的困顿。”
“还有句话叫‘君不与臣争功’。”
“并不是所有人为官,都是为了荣华富贵。”
“有些仁人志士,是怀揣富国强民的梦想出仕的。”
“也有些人是想一展胸中抱负,实现人生价值。”
“所以君主就要给他们,施展才华的空间。”
“否则,仁人志士就会闭门不出,甚至转投他人。”
“唐太宗用兵能力不可谓不强,可他登基后,除了晚年征高句丽,就再也没有带过兵。”
“为何?”
“因为他手下有一群能征善战的大将,他要是还亲自带兵,就会抢走这些大将施展才华的空间。”
“那些大将嘴上不会说什么,心里定然会不舒服。”
“但这无损于唐太宗的英明,反而让他受到更多人的敬仰。”
“君主最大的权力,不是他比别人懂的多,而是他拥有决定权。”
“他可以决定由谁挂帅出征,也可以决定谁来担任哪个职务。”
“放之学术界也是一样的,最终选择用哪一家的思想,也全在于君主的选择。”
“君主选择谁,谁就能大放异彩。”
“但作为优秀的君主,不会由着自己的性子来选。”
“而是选择最适合当前国情,能让国家变得更强的那一家。”
“宋室恰恰相反,他们没有选择最合适的,而是选择了最符合自己心意的。”
“结果就是,真正有本事的被打压了,剩下的全都去学腐儒那一套了。”
“所以,宋儒和宋室算是相互成全了。”
这一番话,算是为之前的那一番话找补了。
强调了君主选择的重要性。
但也不能算全错,也确实是宋室的选择,导致了理学和心学的大兴。
最终天下不是理学门徒,就是心学的门徒。
到了明朝照搬程朱理学,更是规定了科举只能考程朱理学。
理学的地位更加稳固。
虽然中后期出了个王阳明,将心学的地位无限拔高。
但他的心学只过了五六十年,就被后人给弄的不堪入目了。
李贽这个心学大家,须发都白了,还流连于秦楼楚馆。
美其名曰,吾心即宇宙,我等心学门徒就要率性而为。
呵,心学成了放纵自己的借口。
国家出问题了,问他们怎么办。
人家直接来一句,人心坏了,做什么都是徒劳的。
再问就是,世道乱不乱自有其规律,我们不应该干涉。
到了明朝末年,心学就已经臭大街了。
只能说,制度烂了,想靠扭转人心来改变世道,纯属扯淡。
朱雄英微微点头,道:“我明白了,治国真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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