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现在就应杀身之祸。”
徐有功声色平淡,姑娘脖颈的剑就差一丝,寒气逼人,仿佛已被割断喉咙,怕了,要叫,可——
报官也好,叫人也好,看到桌子上的腰牌……算了。
“是教坊司的妆容!也……不一定,总之,必是长安那边贵人们的妆容……其他的……比如画师是谁,小女子就真不知晓了,像画师这么高贵的人,是不会给我们青楼女子作画的……”
徐有功得到想要答案,放下剑,起身躬身抱拳,这会儿倒是礼数周全。
随后收剑让她出去,她忙不迭走。
夜,逐渐深。
喧闹得以平静。
徐有功记得不错,此楼名为宴纱,说是有“教坊司”的关系,所以刚才的女子说她曾经远远看过,应当不假。
太宗李世民,开创“教坊司”,训宫中宫女,学习宫廷歌舞乐器之演奏方法,用来演出宴请客人……这案子竟跟长安有关。
这无疑是一件好事,徐有功一直想要查的就是长安案……可望向寒夜,一直坚定纯黑的瞳眸泛起迷茫。
他此刻的身份,远不够格见教坊司舞姬。
教坊司的人几乎都是官家人和宫女,罪臣之女等。
他不可能见到,正如同,他也无法为故去的友人正名,翻案,因为他的身份,根本拿不到当年故友的卷宗。
可若这些死去的河中女姑子扯上长安教坊…
梁惠识又有资格碰吗?
难道,真的找错方向了?
查案,找错方向不可怕,但因此带来的后果可怕,因为这就代表给了真凶喘息和逃跑的机会……
暗夜窗口下,灯火通明。
徐有功立身窗前,满目愁绪,直到暗夜里一个身影矫如脱兔,三两下到了他窗前。
徐有功瞳孔猛烈锁紧,迅速开窗,后退,动作熟练。
窗口蹲下一人,也是动作矫健。
来人身形娇小玲珑,与算痴少年一般瘦,小,扒下面巾,是张雌雄莫辨,标准胡人特质的脸。
轮廓分明,暗朱发丝微卷,高挺眉骨,眼如黑葡。
她对徐有功行万福礼,声色温柔有力量:“二哥万福。”行了两次。
徐有功还两次,“三妹安。”话是周全,可脸一沉,再退一步才问:“何事。”
徐有功声色平淡,但袖下拳握紧盯紧了面前女扮男装的三妹。
此刻,她这张脸越发像是他再也寻不到的故人——
霄大哥。
“先关窗。”霄归骅去关紧窗时,徐有功悄瞥一瞬,她大约年方十五里,正长个头时。
短短时日,高了,黑了,更显侧颜浓郁。
窗口风吹起霄归骅的碎卷发晃动,露出鬓脖那些细碎若啃咬红印,徐有功眉眼冷意加重。
霄归骅回来,从墨翻领短衫中拿出刷了桐油的信筏,“给你的。”
徐有功接过,目光落在她系蹀躞带长裤短靴上,裤子短了半截。
徐有功打开静静看信,随后,猝然眉皱,眼骤抬——
“信上所言,可有实据?”
霄归骅颔首,仍是乖巧沉稳:“是真凭实据才加急送来。”
徐有功脸色骤然铁青,若青面之恶鬼。
信中所言——
「此六张人皮均用大量蜜药草汁液混合草药七种,按比混合浸泡,可保持人皮原状,泡完人皮,不被水泡大,变形。
部分药性配比得当可让人皮变白,韧性具佳,方便作画,甚至,可使颜料下水后,依旧维持原状。
直到——再挪出水中会立刻脱离色彩。
七种药材配比正在研制。
知名不具。」
信无落款,但倪秋的字迹,徐有功认得。
倪秋,一名医术惊人的山间老者,偶然被徐父救下,他自愿留下兼职做没人愿做的仵作,协助破案。
徐有功脑里一时思绪深长。
人皮若是炮制出来,没任何变形,那么……此案竟一开始就错了!
死者就并非教坊司女子,而是肥胖男子?
那小鬼的那副画……徐有功回神,突然,那清峻的眼波充满惊裂。
霄归骅不知何时,竟把桌上摆放成堆的画册推开!
此处青楼,成堆画册尽是春图。
未待裹好的图稍触便是满地滚落。
春图四散上,更赫然放着——
数张人皮?
徐有功一时竟不知先扯帘去遮春图,还是先问人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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