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智沉吟片刻,明白过来:“师兄的意思是既然确定楚平生会随灭绝师太一同赶往光明顶,只需要让他疲于应付,一旦战斗过程拉长,没有足够的休息时间,他便会气泻而亡?”
“阿弥陀佛。”空闻宣了声佛号,没有回话。
……
转眼一月过去,已然是临近晚秋,树木开始落叶,干脆的枯枝被风吹起,带着咔咔轻响飞向远方。
距离峨眉山不到三十里的一个小镇上,农户们已经开始准备过冬,把工具收进偏房,粮食晒干放进谷仓,女人们开始清洗萝卜、芥蓝、雪里蕻等蔬菜,塞进盐水坛子发酵,作为冬天的口粮。
小镇西南的私塾里,一袭青衣的教书先生背负右手,左手拿着一卷书,摇头晃脑诵读先贤文章。
“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
两侧书案后面的小孩子齐声复读:“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
“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怀刑,小人怀惠。”
“……”
先生读一句,孩子们跟一句。
私塾的后窗户外,身穿对襟常服,扯一块黑布蒙住脸的灭绝看着最里面一边跟读一边打瞌睡,一张嘴就能看到两粒可爱虎牙的小男孩儿,目光透出少见的温柔,不过很快又被严厉取代,低头轻语。
“昨夜干什么了,跑到私塾睡觉,该打!”
她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语气,这个态度,像极了有责任心的娘亲教训不学无术的孩儿。
“唉!”
不知道过去多久,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瞄了眼头顶的蔚蔚天蓝,悠悠云白,眉宇间多了一丝哀愁,因为再有几天就要动身赶赴光明顶了,不知道这次离山还能不能回来。
不过很快她就从舐犊的情绪中挣脱出来,她堂堂峨眉掌门,名动江湖的狠角色,几时变得这么软弱了。
“哼。”
生硬地转过身子,灭绝大步流星而去。
然而行不过半里,她顿住脚步,犹豫了,还想回去再看两眼。
对于这个孩子,她自认为亏欠良多,想当年连续干呕,开始以为练功出了岔子,直到小腹微微隆起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那时的想法是孩子绝不能要,然而她试过一掌下去打得自己口喷鲜血,也试过乔装打扮去山下找郎中拿堕胎药毒杀胎儿,结果无一例外都失败了,这孩子就像是赖定她了。
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三次还不行,感受到小家伙的成长,不时在肚子里踢几下,翻个跟头,她心软了,想着既然天意如此,那就认命吧,之后以下山调查武林公案为借口,将事务交给静玄,找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将孩子生下,养到断奶后放到这座小镇无法生育的农户家门口,又往襁褓里塞了些银两,看着他们把孩子抱进屋,又在暗中观察了两个月,确定他们会善待自己的儿子,这才狠心离开,返回峨眉。
这些年来,她每隔一两个月都会下山一趟,远远地看几眼,如果农户遇到困难,还会想办法暗中帮一把。
如今峨眉派即将远征光明顶,她当然有理由来看看自己的孩子。
“我剑,何去何从,爱与恨情难独钟。”
“我刀,划破长空,是与非懂也不懂。”
“我醉,一片朦胧,恩和怨是幻是空。”
“我醒,一场春梦,生与死一切成空。”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记起楚平生打包折断的倚天剑和屠龙刀走出祖师堂时哼唱的那首稀奇古怪的曲子。
“罢了,罢了。”
灭绝长叹一声,再不犹豫,朝着峨眉山的方向飞身而去。
她不知道的是,这边转身离开,小镇私塾后窗原来她站的位置便多了一个身着青衫的男子,怔怔地看着那个上课瞌睡被教书先生逮个正着,拿着戒尺打手心的虎牙男孩儿。
这人自然不是别人,正是追踪灭绝而至的楚平生。
“这小子,倒是跟我小时候很像,不是被老师罚站就是叫家长。”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册子,书冠写有“武穆遗书”四个大字,看看有所亏欠的长子,又看看手里的武穆遗书,面露犹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