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他是真心悔过的。
因为一千年的守候实在太苦,是无论杀多少人,制造多少鲜血都无法填补的孤单与寂寞。
有时午夜梦回,他总会想起千年前的小木屋。
可后来他打造了多少精致漂亮的木屋,没有女子的存在,一切都索然无味。
“师父,我想家了。”江自衡扬起那张依旧少年清朗的面孔,恳切又怀念,“你曾经说竹林深处便是我们的家,我想回家了。”
兜兜转转这么大一圈,其实他要的始终很简单,那便是跟师父一块永远在那片竹林里生活,与世无争。
女子看清他眼底的渴盼,也明白他的执念,在那三百年间也确实对少年爱护有加,看做是世间唯一的徒弟。
她知道修行太苦,所以发现他愚钝时从未强求苛责,甚至在飞升之际将他带回师门妥善安排照顾。
原以为她与他这一生缘分便尽了。
岂料——
她缓缓抬起手,伸出食指点在少年眉眼,幽幽轻叹道:“你我,是孽缘。”
话音落下,庞大的力量自少年眉心灌入,瞬间从天灵盖直穿丹田。
江自衡瞪大了双眼,感觉魔根像被一只无情的大手在顷刻间碾碎,连同自己的一身修为都在丹田的碎裂声里成为梦幻泡影。
“师父……”
他张了张嘴,想问为什么,可惜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女子敛眉,遮住了心底那一丝悲悯,平静道:“你该为千年来背负的冤魂赎罪了。”
而这些罪责,哪怕是这一世身死也无法偿还。
今天地球上因养尸阵而枉死的人,便足以叫他魂飞魄散来抵命。
最后江自衡化为片片飞灰,在一声绝望的哭嚎中彻底消亡在世界上。
“师父……”
飞天渡上轰隆水声作响,很快将所有声响吞没。
晚到一步的玄宗众人只看见了女子一指杀了江自衡的画面,惊诧于对方大义灭亲,下手决绝之余,又对其深不可测的法力感到恐惧。
这种恐惧是来自强者对弱者的绝对压制,是刻在骨子里的人性使然。
可看着那张与自家族长有七八分相似的面庞,天然的亲近感让他们还是鼓起勇气上前。
“那个,可以请教大能的名讳吗?”南絮走到女子身后,小心翼翼开了口。
闻言,女子回眸,素衣裙摆轻晃间,一双与叶澜极为相似的清冷眼眸无波无澜,“我姓江,单名一个澜字。”
江澜。
跟叶澜极为相近。
不过他们不晓得一切都是江自衡的手笔,所以只当是转世的缘分,看着江澜又多了几分亲切。
“那江前辈,您的体内,那个……”南絮挠了挠脸颊,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往常她是辈分最大的那个,无论是在各国首脑会议里,还是古武界只有别人对她毕恭毕敬的份,现在突然调转过来,一时间都不太会措辞了。
她一肚子苦水,感觉几百岁还给人当孙子着实有点命苦,正想让长袖善舞的二师弟代劳一下,就听见对面幽幽传来一句,“你想问叶澜?”
霎时间,长老团齐刷刷抬起头,忍不住激动道:“您记得?”
记得有叶澜这个人。
江澜微微颔首,平静道:“我有她的记忆,她的魂魄很坚强,在归位时并未完全丧失本性。”
所以她才会在苏醒的第一时间回到飞天渡,依据叶澜调查出的药师门血咒一事进行查验,并且揭开江自衡的真面目。
“那我们族长……”长老团想问些什么,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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