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行人,在门前这条宽大长街上路过的时候,都会感觉被两头巨兽居高临下,洞察身心,连大气也不敢喘。
铜钉朱漆大门,沉重坚实,寻常要八个壮汉,才能推动开合,高大宽厚的围墙之上,可以供人行走巡逻,王府四角,不乏高楼,正好可以俯瞰内外。
王府西南一角,有一片宽阔的演武场。
这时候正是下午,一天里面阳气最盛的时候,就算是冬日,人一活动起来,也有几分燥热。
金陵王世子曹英,站在演武场中,手上拿了一把六尺大弓,玉扳指扣住弓弦,缓缓向后拉开。
只有弓,没有箭。
等他手指松开,弓弦嘣的一声,就弹了回去。
强弓空放,乃是大忌。
没有箭支来承受力道,弓弦弹荡之间,很容易震伤弓背,多拉几回,任是铜胎铁臂的传世宝弓,也要当场断去。
假如被崩断的弓背打中,指不定就把拉弓的人打死。
但是曹英这样空放了一次,手上的大弓,却没有任何一点损伤。
因为他并不是真正空放,而是在手指上,沾了一点面粉。
他射出去的箭,就是那一撮粉末。
强弓的力道,被他凝聚在那些粉末之上,使那一撮面粉破空不散,打中了百步外的精钢箭靶。
白色的粉末,深深沁入了银色的钢铁之中,用手怎么擦都擦不掉。
“不用功力辅助,只凭着箭道上的造诣,对力量的引导、拿捏之精准,就让一张强弓的力道,完全发挥在一撮粉末之上。”
旁边一个头戴黑帽,四十来岁,身材健壮的锦衣男子,拍着手赞叹不绝。
“小王爷虽然还是降魔境,但凭着这份技艺,就算是十个与你功力相同的武林中人,也绝非你的对手。”
他这还不是故意恭维,而是实话实说。
肉体的力量,相比于内功的力量来说,总是要粗笨很多的。
但如果仅仅凭着肉体这种最平凡的力量,都能够引导弓力,聚于粉末,做到此种违反常识的事情。
一旦曹英跟别人交手,也用上了内功,别人同等的功力,绝难抵挡住这种凝聚到极点的箭劲。
“哈哈哈,冯先生谬赞了。”
曹英也有几分自得,“依冯先生看,我这样的箭术,如果手持祖上传下来的翼圣天弓,能不能跟陆行仙争锋?”
这个冯先生,本身就是一位陆行仙,在江湖上极有名望,号称天仙门主水晶人魔冯坤。
金陵王曹鸿,也是费了不少周折,才把他王府之中,聘为客卿。
冯坤虽说有心跟曹英交好,倒也不必真的刻意逢迎。
“三招之内,或可抗衡。”
他略一思忖,中肯的说道,“三招开外,小王爷可就凶险得很了。”
“不过,如果是两位陆行仙正在相争,小王爷从旁突袭,骤然发出一箭,就算是陆行仙,八成也是要见血的。”
曹英欣然道:“先生果然实在,我姐夫评价我的箭术,也是这么说的。”
曹英的大姐,也就是金陵王曹鸿的长女,乃是嫁给了江淮大都督苏晏,那也是一方重臣,手握大军,修为高深,名震江南。
两个人正在谈笑之间,王府里面一个身穿铜色衣袍、腰挂弯刀的护卫,快步走过来禀报,声称紫金山有客到。
曹英和冯坤一起移步客厅之中,就见到一个五绺长须的老者和一个独眼妇人,各带几个随从在厅里等候。
正是小茅山寨主铁须先生,和天堡山寨主单目神姑。
“两位怎么亲自进了城?”
曹英示意众人上茶,轻笑一声,说道,“莫非是前几日的犒赏,有什么不足之处?发个信鸽来讲讲也就好了。”
那两人对视一眼,心中虽然没有商量过,却也约略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
那个孩童模样的妖人,既然能灭了头陀岭,自然也能灭了他们两家山寨。
他们亲自进城,与其说是要亲自禀报,以示慎重,不如说是要逃出山外,才安心一些。
铁须先生干咳一声,直言道:“小王爷,头陀岭被灭了!”
曹英端茶的手一顿,笑意全无,眼神扫去,脸色已沉了下来:“怎么回事?你们细细说来。”
铁须先生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讲了讲。
“这么说,你们甚至不知道头陀岭具体是什么时候被灭的?”
曹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意识到自己忘了放下茶盏,五指一收,直接把茶盏捏碎,里面的茶水也被他气化,扑哧哧的热气飞射。
“头陀岭的数千精兵,这些年来吃掉了多少银子,就这么没了?”
“黑头陀更是昆仑门徒,我特意请来,为的就是留一个伏笔,将来让他做独领一方的将主,好跟昆仑正宗、西夏方面搭上一条线,现在也给毁了!”
金陵王府麾下的势力极多,但是紫金山里这三个山寨,是归世子曹英一手操办起来的。
曹英花在这方面的心思最多,听到这种噩耗,只觉血气上涌,脸皮涨红。
“小王爷稍安勿躁。”
冯坤这时却道,“按你们的描述,那人必然是一个陆行仙档次的人物,灭了头陀岭之后,却一直只是留在那里修炼,没有更多动作。”
“这看着不像是故意要跟金陵王府为难,说不定是路过那里,看那头陀岭上,这些年地气山寨营建的不错,顺手就把里面人灭了,供自己练练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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