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姨娘循着他的目光转过头,便看见沈氏和丫鬟就站在她身后两三丈远的地方,神情冰冷的注视着他们。
她几乎没有迟疑,立刻跪着调转了方向,对着沈氏不停的磕头,一边哭着求饶道:“夫人,求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赶我走,我愿意为您当牛做马,只求您让我留在史家。”
大雨倾盆而下,秦姨娘苍白而又湿漉漉的脸上,雨水混合着眼泪,当真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沈氏一言不发,嘴角弯起一抹讥诮的弧度,眼神却更冷了。
一旁的丫鬟兰儿则一脸鄙夷愤怒,心中暗骂秦姨娘妖魅惑众,含沙射影。
表面是在服软求饶,却句句带刺,暗指是夫人在针对她,真是太不要脸了。
沈氏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她看秦姨娘的眼神就仿佛在看一只秋后的蚂蚱,而她看史廷芳的眼神要复杂一些,很失望也很无奈,相顾无言。
沈氏带着丫鬟走了,史廷芳却看着她的背影怔怔出神。
他恍然想起曾经的她并不是这样的,几年前,他们刚成婚的时候,她还是个娇俏爱耍性子的大小姐。
她出身登州沈家,登州同样临海,而沈家在登州拥有最大的码头和船队,生意涉猎广泛,还经常远航海外,史沈两家的联姻本就是强强联合。
而她作为沈家的掌上明珠,脾气难免骄纵还很爱撒娇,但他并不讨厌,反而甘之如饴的宠着她,那时候他们也过了一段神仙眷侣的新婚生活。
可是后来一切慢慢都变了,母亲总在他面前说她不懂规矩,不够体贴,不知孝顺。
而她也委屈的反驳,说母亲故意刁难她,不仅整日给她立规矩,还处处挑刺。
那段时间,他常在外面奔波忙生意,忽略了家里,只觉得百善孝为先,便让她对母亲多多包容。
可谁知不仅没能劝住她,还将她气回了娘家。
那时她的脾气当真娇蛮火爆,一走便是数月,他亲自去登州接人,竟被她扫地出门。
他也很生气,再加上母亲的拱火和哀求,他一气之下答应了母亲一直以来的请求——纳表妹为妾。
事情过去了好几年,他却一直清楚的记得纳妾当天她风尘仆仆的从登州赶回来,红着眼睛命令他不准纳妾。
她就像一只炸毛的孔雀,看起来那么的骄傲又蛮不讲理。
他心里是窃喜的,至少说明她是在乎他的,但纳妾的事情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就当是了却母亲的心愿,也算是治治她的坏脾气,希望她以后能收敛一些,对他这个夫君多些敬畏。
可秦氏进门后,她的脾气更差了,后院里隔三差五鸡飞狗跳。
母亲和秦氏自然同一阵营,而沈氏与她们争锋相对,几乎撕破脸般水火不容。
在那段不得安宁的日子里,他焦头烂额,史家婆媳不睦的流言蜚语满城皆是。
今儿百姓说沈氏善妒泼辣,明儿风向又变成母亲刻薄虚伪、宠妾灭妻。
他知道,这是母亲和沈氏在斗法呢,而这场婆媳争斗以两年前沈氏小产偃旗息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