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细微的黑影从月亮之中探出了头来,阴冷麻木的眼睛冷冷的盯着武家众人看。
‘咕——咕咕——’
远处有夜枭的鸣叫声传来,山坳地势低,回音经久不歇,赵福生后颈、双臂浮出鸡皮疙瘩,猛地回神,再定睛一看时,却见月亮四周缠了氲氤的雾气,哪有人影?
不过是一场虚惊罢了!
武立有不知她的走神,还在道:
“……她老人家说是厉鬼索命,报应来了。”
先前那一瞬间被窥探的感觉太强了,不太像是幻觉。
她想到了自己办要饭胡同鬼案时,站在夫子庙门前窥探,结果却反遭厉鬼窥探的情景——
赵福生心中一寒,笃定:厉鬼就在附近!
不知是厉鬼隐形的缘故,还是众人认知受了干扰,看不到鬼的存在。
她目光从武少春、武立有,以及武少春娘、其他帮忙干活的村民们脸上一一扫过,每个人的神情生动、鲜活,且都有些面熟,是先前带路的人。
鬼在哪里?
赵福生强忍心中的不安,又问:“这话怎么说?”
“赵大人,您减免了镇魔司的赋税,是我们村的恩人,不瞒您说,当年这事儿,武大通是办得不地道的。”
武少春的娘提着刀,一面宰鸡,一面壮着胆子接了句嘴。
“他早年丧父,家里贫穷,一大把年纪却没有人家看得上他,愿意将女儿嫁给他,于是这个人便起了歹毒心肠——”
她说话时,‘呯呯’两刀,麻利的将鸡分剁两半,又切成条状,剁成一块一块的,放进一旁的簸箕内:
“他那个媳妇来路不正,早年我婆婆说,他那婆娘,是杀了人抢来的。”
武少春娘说话时,一滴汗水顺着她鼻梁滑下,落到她鼻尖处,她似是有些痒,伸手用力抠了数下。
指甲缝间不知是沾了鸡血还是人血,染得满鼻头都是。
一层脱裂的皮痂飞扬在鼻尖处,她满不在乎的伸手撕去:
“我听说,县城有一个什么讨饭胡同——”
赵福生听到这里,心中一动,打断了她的话:
“要饭胡同?”
“不清楚。”
武少春娘摇了摇头:
“我一辈子也没去过县城,就听人这样说的。说是那里一条街全是花子、拐子,这些人走南闯北不干正经营生,拐骗别人家的儿女,用来贩卖。”
她说话的同时,赵福生心中生出一股怪异的直觉:武少春的娘看起来不声不响,但可能会说出一些有用的东西。
此次的遗忘鬼十分厉害,掌控了认知法则,她必须要提前做准备。
想到这里,赵福生连忙将袖口中的卷轴摇了出来,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很多被拐的人都会被藏在那里,用以交易,据我婆婆说,武大通早前的婆娘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不知道她是姓孟还是姓沈,反正开始时哭闹得很凶,村里人都有所耳闻。”
“大家想,女人嘛,开始不从,有了娃后始终会认命的,哪知她没熬过那一关。”武少春娘摇摇头,叹了口气:
“后面就难产死了。听我荣婶子说,武大通切了她肚皮将孩子抱出来,但兴许是晚了一步,孩子在娘胎多呆了一会儿,出来时就是个死婴。”
她说到这里,气氛顿时不大对劲儿。
风声停了。
夜枭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也消失。
燃烧得十分旺盛的木柴火焰被压制,诡异的阴森感再度来临。
武少春的娘不知大祸临头,赵福生寒毛倒立,感觉到厉鬼气息。
她强忍颤粟,转头四处探望。
只见武少春娘的脚下,阴影蠕动着。
黑暗中,一个漆黑的脑袋缓缓从阴影里探出小半个脑袋,露出一双死鱼似的眼睛,森然与赵福生对视。
“本以为这武大通是大人、小孩双失,哪知听荣婶子说,小孩却并没有死。”
没有温度、没有呼吸与脉搏,不会哭喊、叫闹,却偏偏还会动弹。
武少春的娘机械的摆动着胳膊宰切鸡肉。
两股殷红的鼻血顺着她鼻腔往下流,涌入她嘴中,沿着下巴往下滴,将她衣裳染红。
血流如注,像是两股开闸的泉水,滴落到了她面前的菜板上。
她像是并没有察觉,仍道:
“听我当家的说过,那武大通当时还给孩子取名武立人——”
“武立人!”
赵福生震惊万分。
而武少春娘将这名字说出口的刹那,令人胆颤心惊的事情再一次发生。
她的眼睛、耳朵里喷涌出大股鲜血,一个不足一米的鬼影攀爬到了她的后背,与她影子合而为一。
紧接着她的身体‘呯’声爆炸。
武少春娘甚至来不及抓痒与惨叫,瞬间惨死于厉鬼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