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衣的眼神骤然变得狠厉。
赵让看出势头不对,便没有再继续追问。
“羽衣?你在不在?我朋友前面来找你,你看到了吗?!”
突然,红衣小孩的声音从院子外面传来。
羽衣闻声立马有些惊恐的看着赵让。
她并未害怕,而是在哀求……
赵让叹了口气,微微侧过了身子,对这门外说道:
“我在!正在和羽衣道长喝茶呢!”
红衣小孩推门进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子,嚷嚷着自己也口渴了,于是毫不客气的拿起茶壶,径直对着嘴里猛灌了好几大口。
“前面你去哪了?”
赵让问道。
看他脸上手脏脸脏,身上的红袄子还有擦碰。
“爬山去了。”
“爬山?”
成天住在山里的人,为何还会去爬山?
“你不懂。”
红衣小孩又喝了一口茶,转而看向羽衣,说道:
“你眼睛怎么红红的?”
羽衣强打起精神,回道:
“蜡烛熏的!”
红衣小孩扭头呼呼两口气,把蜡烛吹熄,说道:
“外面天气可好了!为啥要闷在屋里点蜡烛?”
说罢不由分说的用短剑的剑鞘向着石头屋子向阳面的墙壁捅了几下。
这面墙上好几块石头都是活的。
被红衣小孩捅掉后,灿烂的阳光照进来,照在先前昏暗的屋子里。
赵让发现这间屋子虽然不大,但被羽衣收拾的井井有条,一尘不染。
果然还是得有阳光。
屋子里没有,一切都显得脏兮兮的,就连人的心情都会变得很是压抑。
“原来这间屋子里面是这样的!”
赵让的语气带着夸赞,羽衣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竟是露出了一抹小姑娘才有的娇羞。
此刻这间屋子,外带屋外的院子,变成了一处绝好的地方。
“对了,你还没有说你找羽衣是干什么?”
“你问过一次了,不记得了吗?”
赵让说道。
红衣小孩皱皱眉头,支支吾吾半天没吭声。
“怎么,你不会忘了吧?!”
赵让故作惊讶的说道。
红衣小孩梗着脖子,十分硬气的说道:
“我咋可能忘?”
赵让对着羽衣隐秘的丢去一个眼神,羽衣心领神会,安抚红衣小孩现在屋里自己玩会儿,她便与赵让走到屋外。
“不用问,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
赵让最不喜欢旁人用这种腔调说话,好似自己光着身子站在对方面前一样。
要是人人都能未卜先知,这世道还不就变得乱七八糟?
“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赵让冷冷的说道。
“和你同来的那个姑娘,是北境查缉司的对吧?”
“你又有什么条件要提?”
赵让戏谑的问道。
唐晚晴的三个条件,再到羽衣的故事。
整个白鹤山背着两个南地唐家的女人搅成了一锅粥。
而这两个女人却都偏偏盯上了他……
“我没有什么条件。”
“我只要一个保证!”
赵让打断她的话,说道:
“这不还是条件?”
羽衣摇头说道:
“条件是单方面的,保证是我也得付出些什么。”
“你能付出什么?”
赵让问道。
“所有。”
羽衣斩钉截铁的说道。
赵让摆摆手,转身就准备走。
他觉得羽衣说的太空泛了。
空到毫无意义。
所有包括什么?付出所有又能怎样?
毫无意义的付出,带来的同样也是毫无意义。
赵让失去了和她继续聊下去的耐心。
“我能帮你解决白鹤山的所有事端,让你今天之内就下山赶往河边,为此我能付出所有,这有问题吗?”
羽衣说道。
赵让不置可否的回道:
“唐晚晴也是这么说的。”
羽衣沉默了。
如果赵让是这般态度,她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必要。
“你想要什么保证?和查缉司有什么关系?”
沉默了片刻,赵让还是开口问道。
“保证我……保证那红衣小孩没事。”
赵让说道:
“那你不妨告诉我你知道的全部,这样咱们兴许还有的谈。”
羽衣却很强硬。
她一定要先得到赵让的保证。
否则多一个字都不会说。
“你知道我不是查缉司的人,所以我得问问她。”
“我可以等。”
“那你起码该告诉我点什么。既然你能付出所有,告诉我点什么也很正常吧?”
羽衣想了想,从口中吐出一个地方:
“道藏阁。”
说完,她干脆的转身,回了屋子。徒留赵让一人站在院中发呆。
赵让并未真正去过道藏阁。
上次去,只是路过了门口,并且还是深夜。
山中的路蜿蜒曲折,对赵让这样方向感很弱的人来说,同一个地方若是不去个十七八次,根本就记不住……
好在现在刚到下午,距离弟子们的晚课还有很长的间隔。
赵让逢人便打听,终于是找到了路,走对了方向。
这会儿的道藏阁和夜间看起来完全不一样。
仿佛被比云朵还要洁白的雾气托着,悬浮在半空中。
远远看去,真有几分天上仙宫之感。
这里面所存放的,是道门这么多年来全部积淀的精华。
大门敞开着,门钉被弟子擦拭的锃亮。
不知是不是错觉,赵让刚迈过门槛,就觉得里面比外面要冷些。
道藏阁共有三座楼,中间围着一片空旷的庭院。
相比于在门外看上去的庄严肃穆,里面却是有些慵懒随性。
不过这也符合道人的心性,一切都顺应自然。
叶子到秋天就该落,落在地上却是也不用清扫,自有风将其刮到远方。
人也是一样。
每一步自有定数,就像一天之中饿了就得吃饭,困了就得睡觉。
赵让站在庭院中央伸了个懒腰,觉得自己也放松了不少。
心中暗想道自己跟着道门兴许还挺契合的,要是以后在外面觉得没意思了,不如就上山来住一阵,哪怕什么都不做,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花开花谢,日出日落,也挺好。
浮想联翩之际,赵让的眼角突然看到一片白光闪烁。
一柄长剑从他右后方的死角袭来。
剑气搅动落叶,剑光如天边孤雁。
赵让并未躲避,而是赞叹了一句“好剑!”
持剑人剑锋微微一滞,接着剑意中就带了几分急躁。
对于一名剑客来说,旁人只夸赞他的剑,不夸赞他的剑法,是一种致命的侮辱!
诚然想寻得一把趁手的利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只要肯努力,还有银钱,是能够做到的。
但绝世无双的剑法则不同。
除了日复一日的勤学苦练,还得有远超常人的悟性和机缘,三者缺一不可。
如果说这世上有什么是通过努力不能拥有的,剑法一定算是一个!
其实出剑之人的剑法并不差。
精妙轻灵,意出锋至。
若不是刚才因赵让的言语,沾染了几分急躁,着实已经可以算是第一流。
赵让在这样的剑下,好似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就像一条落日彀中的瘸腿老狗,即便想要挣扎,也深感无力。
就在剑尖已经指着他的眉心点来时,出剑人手腕一沉,竟是凌空画出一道优美的弧度,转而向他的咽喉刺去。
森寒的剑气已经逼到了赵让的面颊。
赵让骤然拔刀!
“当!”
金铁交击之声传进耳里,极为清脆!
再看那剑,却不是被赵让的刀锋所荡开,而是稳稳的没入赵让的刀鞘里!
除非阔剑,剑比刀窄,这是常识。
这柄剑在长度上和赵让的乌钢刀相仿,而锋刃又窄了一寸左右,因此可以全然套进他的刀鞘之中。
只不过这样的法子太过冒险……
没有万全的把握,谁敢用自己的性命来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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