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这话有些犯酸,但姜里娜却觉满心喜悦,有如春风入怀,纱帏里的那双眼睛也如秋波荡漾,豁着牙发出一阵愉快的笑声:“区区客卿而已,帆郎何需计较?说来他原本极不识相,惹恼了我,本是想给他小小的教训,谁知他却是揣着欲拒还迎的心思……他本是开了家香料行,又会自己调配香药,我容他在公主府,无非就是看中了他这项才能。”
“我的府里,正缺一个香药师。”
听姜高帆竟然不依不饶,姜里娜越发得意了:“帆郎既是开了口,将他相赠便是,不过这段时间陛下令我不许出府,我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无聊寂寞,知道帆郎公事繁忙,不过……帆郎不能日日来探望,隔上一日过来饮茶品茗……”
“殿下既然愿意割爱,某自当铭记殿下的情义。”
姜高帆随手就做了件好事,把姜崆救出了苦海。
“为防万一,现在还不能放你离开,你安心再滞留些时候。”姜高帆道。
“大尚臣于小人,已为再造之恩。”姜崆当然不会得寸进尺。
姜高帆盯着这个少年,问:“你真的只求脱身,对姜里娜不存报复之心?”
这个少年,如果不是遇见他,如果他不是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只能终生屈服于姜里娜的淫威之下,直到心如死灰,自求一死。
“不瞒恩公,小人无数次想过跟姜里娜同归于尽,但小人受父母养育之恩还未报偿,不舍这条性命,姜里娜嗜杀成性,其实死有余辜,可小人为了活命,争取与父母家人骨肉团圆的一线机会,不能手刃此等恶妇。
不过,小人今日也已经替姜里娜挖了个陷井。”
姜崆笃定,大尚臣必然会背刺姜里娜,大豫的左副使给予姜里娜这场气辱跟姜里娜日后将受的气辱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会死于姜里娜的怒火中烧,不过,良姑是个聪明人。
象白药的“妙用”,他已经告诉了良姑。
象白药除了摧眠,其实还能短暂地抑制激愤的情绪,而姜里娜再如何愤怒,总不至于不吃不喝,良姑会想办法假手于人,让姜里娜服下象白药。
象白药不是毒药。
然而是药三分毒。
长期大量服用象白药,会造成服药者神智逐渐昏聩,不至于死,但大有可能成为痴呆。
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痴呆,当然不能再恃强凌弱、滥杀无辜。
听了姜崆的报复行为,姜高帆极其满意,他得以大局为重,应该不能趁乱铲除姜里娜这个毒妇了,虽然说他自己和姜里娜无仇无怨,不过他最痛恨的就是这等自以为是,野心勃勃的女人,更何况姜里娜还有一副蛇蝎心肠,害杀过不少大豫的遗民!
姜漠夺位,至多会除掉姚太后,然而姜里娜毕竟是太尊的血脉,姜漠非但不会将其处死,甚至依然会容她坐享尊荣,姜里娜只要活着,仍会滥杀无辜,作恶不断。
“这是姜里娜自作孽,不可活。”大尚臣伸手,拍了拍姜崆的肩膀以示赏识:“小郎君可愿告知某本姓?”
“小人姓李,原籍晋阳,祖上一直经商,二十年前西豫灭亡,因祖父抱病,不能经受奔波之苦,家父只好放弃南渡,又经不少波折,才争得北齐良籍,继续经营商事。”李崆将家世如实相告。
“我虽然颇为赏识李小郎的才干,但不愿勉强小郎君趋从,只不过……倘若令尊仍有意南渡,小郎君日后可先设法联络心宿君。”
“心宿君?”李崆忍不住心里的震惊。
“我不瞒你,我在北汉也留不了太久了,我之生死听天由命,但万一得活,势必会投靠大豫的心宿君。又就算我不得侥幸,只要小郎君对心宿君说明这段旧事,心宿君也定然会相助你一家投归故国,在大豫君帝的庇护下,放心安居乐业。”
李崆重重颔首。
他一家人,多得父兄殚精竭虑,虽然在北齐朝廷的统治下尚能过活,可当初来北汉开设商行,其实也是迫于北齐官府的“差派”,而当他被掳,北齐的官衙根本不会因为他对北汉朝廷提出抗议,只不过允许父兄撤离北汉而已。
西豫虽亡,但大豫仍在,李崆过去虽然心存顾虑,并不是出身世家大族,毫无根底的一介商贾,南渡之后很有可能面临更加险难的处境。
但他现在,却相信恩公姜高帆的话。
等他和家人团聚,是该重新考虑何去何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