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望之侧身回望,再次微笑颔首。
他是清,是严,但不苛。叶风学得很好。
叶风悄悄在心里舒了口气。
他真怕张望之问起来自己没法解释。
进到后堂,叶风就被张望之拉住袖子按坐下,虽然不明所已,但就感觉像对着教导主任,赶紧并腿老实坐端正。
却见张望之从怀里抽出包什么物什,蹲下身,就要帮他脱鞋。
吓得叶风就要蹦起来。
可脚被抓着,怕伤到人,只能弯腰用手拦。
张望之慈爱地望过来:“是为师的来晚了,好在你自己有本事脱困。来,把裤腿卷起来,伤口要上药的。”
叶风:“……”
一时手足无措,想要自己来。
张望之摇头,温暖笑着:“为师的擅医你忘了?把事情交给擅长的人处理,你忘了为师的话了?”
叶风:“……”
他讪讪缩手,老老实实脱鞋,卷裤腿,露出被脚镣锁出的伤痕。
看着老人家那鬓边和脑后花白的头发,眼眶忽然发酸,酸不可抑。
前世,教授他们验尸之术的老教授,就是这样:细致耐心、和蔼慈祥、亲切温暖,从他们的学业到日常烦恼,都会不厌其烦的关心着。
把他们一个个的……像他掌心里的宝。
叶风能学得出类拔萃,全仰赖亦师亦父的他。
可惜,后来他终于积劳成疾,撒手西去了。
叶风一直就没能放得下过。
而原主的记忆中,张望之亦如老教授般,在那段师生相处不多的时日里,待原主也如此慈蔼亲和。
原主才会怕张望之失望,一如叶风工作后从不敢有丝毫懈怠一般。
“好了,起来走走看,还好时日短,未伤及骨头,这三日不要沾水就好。”
张望之处理起伤口又快又好,见叶风似乎在走神,轻拍其腿两下,温和提醒道。
叶风用力点头,用力闭闭眼睛,又慌手慌脚的赶紧放裤腿、穿鞋子。
还好古人都不容易得脚气,否则更尴尬。
张望之察觉到这孩子的情绪,微微笑着去一边净手,随意问道:“刚才在想什么?”
叶风差点脱口而出“老教授”三字,好歹及时刹住,脑中一转,问出自己特别想问的问题。
他习自后世的律法,与原主所习的当朝律令之间,是有着非常大且多的差异的。就像地牢里那些小偷小摸的,原主不觉得判罚过重了,叶风却接受不能一样。
“恩师,您是国朝最高的执律官长,您能改律吗?”
他记得:恩师的权限里,是有这一条的。
张望之闻问,诧异回头。但在看过来一眼后又转回头,轻轻叹息道:“不能。”
拭干手上的水,他走回来,坐去楹榻并一边,看着地面的石砖缝隙,有些感慨着说了句貌似题外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叶风瞬间理解。
这是古朝代,权限那些,有没有,和用不用,以及怎么用,通常都有着很多的身不由己。
感觉自己问蠢了。不过也有了另一方面的通透感。
如果说朝律是君王手中可以随意变幻的武器,那么又何尝不是给了律官们可游弋的空间呢?
原主记忆中:恩师似乎也是一直秉持着这样的原则。
果然,就见恩师打起精神,和蔼微笑道:“只要是站在贫苦百姓们立场上去考虑就可以。你做得很好。”
叶风听得出,这句做得很好是指他大胆越权拿下齐全材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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