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笑了笑:“多谢武镖头吉言。”
武镖头接下来又跟周清说了张家书童诬告他的事。幸有横波县的冯大人,不愧青天之名,且明察秋毫,断案如神,看出那书童绝非良善之辈,居然以仆弑主,给张家公子下了两种剧毒,还用利刃刺进了张慎的心脏。
只是那书童在大刑伺候下,招是招了,却没招出作案的凶器。
因为事关乡试的考生,乡试主考宋大人和副主考陆提学尚在阅卷。这是国家的抡才大典,冯知县不敢搅扰,得等乡试出了结果,再向两位大人禀报。
武镖头和冯知县一见如故,这几日都在冯知县身边,于是知晓了这些事。由于案子和周清有关,故而等周清一下考场便过来通气。
如此一来,周清如何不明白。那些山匪的首级起了作用。
剿匪的首级功,对官员升迁的意义不言而喻,否则也不会有杀良冒功的事。但宋河作为经略安抚使,掌管天南路各州各府的军事,尤其痛恨这等行为,几次重罚过冒功的官员。
故而此举实在是风险太大,所以没有人敢行杀良冒功之举。
周清卖给武镖头的首级,乃是实打实的山匪,查明验身过,甚至有一个山匪上过海捕文书。
冯知县从武镖头那里得到首级,查明之后,自是喜不自禁。
剿匪的首级功是地方官最难弄到的。
毕竟真得去杀人。
一旦到了刀兵相见的时候,山匪才不会管伱是知县,只会找机会要你的命。
莫说知县,就算是带兵的武官巡检之类,抓抓落单的走私的盐贩或者商贩还成,真到了盐枭山匪那等级别,手里没个几百上千的兵马,根本没底气。
即使有也未必舍得拿去剿匪。
武官的兵马都是自己的命根子,尤其是亲兵家丁之类,少一个都像是从心口挖肉一样。
所以武镖头解释情由,冯知县清楚首级功和周清脱不开干系。
一来张家书童诬告周清没有真凭实据。
二来周清是秀才,没有提学开除他的学籍,即使县令也不可能对其用刑。不用刑怎么可能让人招供?
三来真给周清定了罪,把首级功的事抖出来,冯知县岂不是到手的功劳飞走,还得背上冒功的罪名?
四来张家能拿出什么好处抵消这些对冯县令的不利之处,还另外附送一桩大功劳?
冯县令能考中举人,自然不是傻子,权衡利弊,又在武镖头说通下,肯定要把书童害主的案子办成铁案。
不过张家到底有些遗泽在,张举人又做过一任县令,冯县令为了稳妥,想等周清的乡试出了结果再说。
若是周清没中举,他自当多要些好处,才摆平此事。若是中举,那张家那边没啥好担心的。
张举人不过是没了后人的老匹夫,冢中枯骨而已,怎能能和新举人周贤弟相提并论?
这些事,武镖头没有直说,周清心里也清楚。
反正冯知县帮他是百利无一害的事,若是真用心去查案,反倒是给冯县令自己找麻烦。
周清心里更加安定。
他杀张慎实在是不得不杀,可行动再如何缜密,未必能完全瞒过衙门负责刑狱的老手。
现在他和冯知县利益相关,衙门那里肯定没追查到底的动力了。
这件事说起来很玄妙。
张慎用山匪来害他,结果山匪的人头反而成了周清的保护伞,更埋葬了张慎自己。
其实对张慎动手时,周清隐隐约约就有这个想法。
他是清楚横波县附郭长州的,万福客栈正好是横波县管辖范围内。
但其中需要一个关键,那就是冯知县能知晓周清与首级的事有关。这件事恰好因为武镖头在冯知县身边,并碰上张家书童报案的事,得到解决。
不得不说是有些运气的。
否则事后再借此主动运作,难免手脚不干净,容易留下把柄。
酒足饭饱后,周清又请武镖头帮他物色了一个距离贡院不远的客栈。万福客栈已经成是非之地。
周清等待放榜的日子,自不可能再回去。
武镖头自然应承下来。
他走南闯北,对天气感知尤为深刻。
乡试两日,春寒深重,简陋的考房里,哪怕有木炭生火取暖,亦非普通人的身体能轻易熬过去的。
周清现在的样子,看来是一点事都没有。
可谓胜在天时了。
三十个举人名额,总该有周清一席之地。
…
…
乡试第一场的七篇考题和这次主考官宋河强调的策论才是本次乡试的重中之重,至于第二场公文写作,只要能平稳写出来就成。
宋河在公堂外镇守,阅卷的事,还是由以陆提学为首的副主考拿主意。
有宋河在,外面的消息在卷子阅完前,自是传不进来。
陆提学看着一众考官、阅卷官,说了几句严厉的话,总之要他们认真审卷,不得马虎。
而标准,自当以这次主考官宋河定下的基调为准。
说完这些,众人各去领誊抄好的卷子。
陆提学坐在办公的书案前,心里总觉得好似哪里不对劲。他倒是看到了周清,只是人太多,没瞧见张家的小子。
不过乡试这样的大事,张家小子肯定不会错过。
他原本是有些担心张家继续为难周清,现在看到周清顺利来参加乡试,心里还是放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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