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晔和商如意走过去,商如意轻声道:“哥。”
一听到她的声音,沈无峥立刻回神,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忙招呼他们坐下,又让店小二过来点菜,但宇文晔和商如意刚刚吃完东西,也没什么胃口,只点了两杯茶和一些新鲜的果品便作罢。
商如意坐定后问道:“哥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沈无峥的眼神微微一黯,却也并不隐瞒:“我在想虞明月跟我说的那些话。”
一听这话,商如意和宇文晔对视了一眼。
她早起就听宇文晔说这些日子沈无峥做事的时候时常走神,似乎就是因为虞明月的那些话,此刻看来正是如此。而且连喝茶的间隙都会令他走神,不知道这些日子他到底想了多久,多深。
商如意忍不住道:“哥,你那晚到底为什么要去找那个虞明月?她又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沈无峥沉默了许久,才沉沉道:“那天她说的那些话让我心里很难受。我找她,是想要问个清楚,问问她的那个‘故乡’,是不是人人都不聆圣人训,是不是以恶行为荣,而不行仁道。”
说着说着,他的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
商如意恍然大悟,这就是那天宇文晔说的,他的反应有些过激的原因。
对于沈无峥这样的人来说,一个坏人的出现,一个人,或者一群人无德,不算什么大事,但虞明月来自的地方与别不同,几百年后,虽然他们不可能活到那个时候,但却象征着一种目标,让他们仿佛看到自己这一生所奋斗不息的终点似得。
可是,虞明月的所言所行,让他开始怀疑起未来的一切。
就好像,如果此刻有人告诉他们,宇文渊创建的大盛王朝会是一个罪恶的,在史书上留下不堪的一笔的王朝,他们也会难受,甚至接受不了。
而说到这里,沈无峥的眼中也浮起了隐隐的怒意,道:“如果她真的是几百年后来的人,如果那个时候的世道真如她所说的——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还说浩然正气是有毒的话……那我的心里,真的很难受。”
说到最后几个字,他甚至已经开始不自觉的咬牙。
可见,虞明月的那些话,对他的打击有多大。
沈无峥手中握着茶杯,手指不断的用力,连指关节都挣得发白,他道:“我从不否认人有善恶,因为善恶都是人的天性。可是,善恶不固,善可堕落为恶,恶也能修行为善;而人,生而为人,为万灵之长,就是要懂得修行,懂得去恶存善。”
“至于她说的,什么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这是世间的无奈,却也是有识之士应该以身为则,甚至为盾,去抵御的恶相。但她居然以此为律,为准,反倒去辱没心中怀有善念的人。”
“如果让那种念头盛行,那么,那不仅是她的悲哀,也是她所存的,那个世道的悲哀。”
听到他的这番话,商如意也沉默了下来。
再开口的反倒是一直沉默不语的宇文晔,只见他眉心微蹙,眼神中也第一次有了一种闪烁不定,道:“那,她所存的那个世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道?”
提起这个,沈无峥神色稍霁。
他冷冷道:“这个虞明月平日里说一些歪理倒是能言善道,可真正要让她说明白一些东西,她却颠三倒四,连自己活在什么世道都好像弄不清楚。”
“那她——”
“不过有一件事,她倒是一句话就说清楚了。”
“哦?是什么?”
沈无峥抬头看向宇文晔,道:“她说,她所在的那个国家,几十年都没有打过仗了。”
“……!”
一听到这句话,宇文晔的眼睛都亮了。
不仅宇文晔,商如意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诧异的道:“几十年都不打仗?”
要知道,从他们小时候记事以来,哪怕是文帝统一了天下,也并非天下太平,也时不时的有反贼,甚至盗贼四起,又或者因为天灾人祸,老百姓吃不起饭,就聚众早饭,所谓的“四海升平,八方宁靖”虽说是大臣们朝贺时常说的贺词,但真正做得到的,哪怕纵观历朝历代,也几乎少有。
更何况,是几十年无战事。
虞明月所在的世间,莫非是仙境吗?
连商如意都忍不住喃喃道:“这,这也太好了吧。”
“……”
“既然这么好的地方,怎么她还会说‘修桥补路无尸骸’这种话?这种事情,在乱世里都不好说的。”
宇文晔也忍不住皱起眉头,道:“这么好的世道,却能让她生出那样的心思,可见不是世道不好,是她那颗心歪了。”
说罢,又对商如意道:“让你还听她的话。”
商如意一听就知道他又责怪自己那天晚上听了虞明月的那句“一生一世一双人”,立刻嘟囔道:“那句话……虽然狭隘了些,可女子谁不希望自己的夫君对自己一心一意呢。”
说着又故意瞥了他一眼:“男子不也希望自己的妻子对自己一心一意么。”
他们两个人眉毛官司打得火热,沈无峥看着,淡淡一笑,可眼神中却流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但过了一会儿,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道:“不过说起来,她的那些颠三倒四的话里,我听得很明白的倒是另一件事。”
两人立刻看向他:“什么事?”
沈无峥道:“她的那个时候,女子都能读书,不仅能做官,也能外出做事。百业当中,大半的事业女子都能参与。这倒是很难得的。”
听到这话,商如意立刻想起了那天晚上,虞明月说什么——公座。
她虽然喝醉了,说话有些颠三倒四,但那个时候能出口的话肯定不是假话,只是她说不明白。今天沈无峥再这么一提,也就是说,她所在的那个世道,女子都是能做事业的,只是,不仅是挑粪砍柴,种地织布这样的事。
宇文晔倒是有些意外:“女子也能读书?跟男子一样?”
沈无峥点点头。
“也能考科举?”
“应该也能。但她说的是什么——上岸。我虽然没懂这两个字为何跟科举一般,可她说了半日,应该就是考科举,而且还考上了的意思。”
这一下,两个人更加诧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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