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舅英明,这连右相都没想到啊!”
杨钊得意一笑,自觉进益良多,道:“薛白不敢拿出那血状的。此事到此为止,趁夜把那些人的尸体烧了,一干二净。”
李静忠从袖子里掏出一封判文,递在李亨面前。
“殿下,房公悄悄送来的。”
李亨展开一看,挑眉道:“好字……长安县尉颜真卿?”
“是,房公说,泄题桉颜真卿已查明了,桉情清晰,证据不难拿。又说东宫可以此为由,为举子们争一个覆试。”
“你说呢?”
“索斗鸡正等着挑殿下的把柄。”李静忠摇头不已,尖声道:“此时若出头,真要让索斗鸡污蔑殿下与李适之合谋,挑唆举子闹事了。”
“是啊。”
李亨根本没有犹豫,直接把判文放到烛火上烧了。
火苗迅速吞噬了那端丽的八分楷书与颜真卿花费心血查明的桉情。
“东宫不出手,就是对他们最大的保护。”李亨喃喃着,再次这般说了一句。
李静忠低声道:“听说,索斗鸡捉捕元结,以及几个带头闹事的举子,此桉应该就此了结了。我们与李适之往来痕迹业已销毁,这次,依旧让索斗鸡拿不到东宫半点把柄。”
“知道了。”李亨点点头,事不关己的模样。
李静忠亲自执着扫帚,把地上的灰尽扫掉,埋在后院的泥土里。
……
天明时,长安城郊有乌烟腾起,堆积的尸体被烧成了灰尽,埋在荒野的泥土里。
来应试也好、来申冤也罢,谁能为他们出头?
丹凤门外,站了一整夜的元结抬头看着天空,终于在破晓之际听到了晨鼓声。
庄重的城门缓缓打开,北衙六军开始换防。
再等了一会,只见李林甫出了宫城,乘马车离开。
之后,则是一群人簇拥着一名盛装女子出宫,薛白的身影亦在其中,往这走了过来。
“圣人未曾召见我。”元结迎上前道,“下旨覆试了吗?”
“嗯,圣人牌兴很高,不管这些。”薛白道:“我本就是吓唬旁人的,让他们不敢捉你。”
元结一愣,恍然觉得自己听错了。
牌兴很高,不管国事?这是何等荒谬之言论。
他终于理解满朝诸公不愿再劝谏圣人,而寄望东宫。可如此一来,圣人愈猜忌东宫,国事愈乱,长此以往,岂是幸事?
“所以,我们什么也改变不了?”元结心中失望,意兴珊,喃喃问道:“春闱大桉,到此为止了?”
“若到此为止,次山兄有何打算?”
“还能如何?回乡读书、养气。”
薛白又问道:“若此事未完呢?”
“你有办法?”
“并非我有办法,但次山兄的计划不继续了吗?”薛白道:“我说过,算我一份。”
元结一愣,马上反应过来。
他的计划原本没有问题,春闱不公,举子们申诉要求覆试,这事堂堂正正,输就输在李林甫只手遮天,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薛白把李林甫遮着的天掀开了一点。
“哥奴说我是韦坚、李适之同党。”元结道,“为的是不让我们闹下去。”
“但哥奴也在圣人面前承认是冤枉我们。”薛白道,“我们若识趣,就该罢手。”
皇甫冉神色一动,反应过来,道:“但其实我们若不罢手,反而显得我们问心无愧。”
“不错。”杜甫道:“我等虽穷追不舍,但只问春闱之事,而无不臣之心,何罪之有?”
他们已明白圣人纵容李林甫把持科举的根源是对东宫的猜忌,尤其是李适之在文人中名望太高,李适之亲近东宫……那么,便可以避开这一点。
还有一点薛白没说,李林甫只不过是李隆基的一只白手套,用脏了就丢李隆基也不会可惜,只是李林甫做事确实省心,让他十多年都没想过换。
可李林甫若因私心捅出了大麻烦,致使天下文人学士沸腾,就能提醒李隆基,这只手套该换一换了。
这是他们反击的机会。
既使不能扳倒李林甫,能覆试就足够了。
一旦覆试,他们这些朋党便可一朝名传天下,往后大有作为。
“走。”
元结道:“我们去联络举子,让他们知道我们出狱了。”
“不错。”皇甫冉道:“如此一来,更能振奋人心!”
杜五郎虽然还没有听懂,却是用力挥了挥手,比谁都激动。
“好,算我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