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循序渐进,待世人都知道收杂税更好,只需再有一点生灵涂炭、尸骸遍野的小小阵痛,便可在右相税法之基础上改革税制,由租庸调变为其它税法。此,皆为右相之功,正是如此贤相,方配得十余年来宰执天下,功在社稷,功在千秋万古!”
“如此节流之法,右相如此之贤,无怪乎圣人倚重右相十余年啊!”
右相府中,新任的京兆尹萧炅正在拜会李林甫。
谈及之事乃今年朝政的重中之重——圣人要扩建骊山温泉宫,并改称华清池;同时,陇右大战将起,圣人催促王忠嗣攻下石堡城。
这两桩都是耗费繁巨之事。
然而,原以为非常充实的太府库藏却出现了亏空。
杨慎矜该死,杨家兄弟刚从洛阳被押回来,圣人便赐死了他们,满门流放。
弘农郡公府美侍、美婢无数,长安权贵已是摩拳擦掌,准备分食了……
李林甫却顾不上这桩桉子。
他近日都在操持公务,夙兴夜寐,思忖着如何为圣人筹到这笔钱。
为此,他已想了一个节流的好办法。
朝廷每年都要在公文用纸上花费不少,李林甫上奏,将属于每年常例的公文挑出来,这些就不用重新印制,能省下大量用纸的开销。
但只有节流却不够,还得开源……
“莫在本相面前吹捧,京兆府当为天下州县的表率,政绩不能缺了。”
“右相放心,下官在着手清查逃户,天宝六载,京兆府的赋税必能比韩朝宗在时高两成。”
屏风后传来了咳嗽声。
萧炅一愣,咬了咬牙,重新行礼,应道:“三成,亦是事有可为!”
李林甫这才挥了挥手,招吉温来,商议了京兆府税赋之事。
末了,吉温却不退下,低声道:“右相,薛白……”
“急甚?你闲了是吗?待查清了他幕后主使再谈!”
李林甫很清楚圣人倚重自己是为了什么,也只有在这种正事面前,嫉贤妒能、排除异己之事才会稍放一放。
财税才是圣卷的根本。
不急,天宝六载要杀的人也很多,收了税再谈……
薛白与颜真卿从明德门进了长安城,沿朱雀大街而行。
朱雀大街宽阔而繁华,行人稠密,衣着体面、身材饱满者不在少数。
披着卷发的胡商牵着骆驼走过,眼神中满是对这不可思议的繁华的惊叹,发出“哞!哞!”的呼声。
大唐盛世的家底还是厚的,这也让他们从追查逃户的压抑当中缓过神来。
行到安业坊,颜真卿要往西回长安县,一回头,见薛白还跟着,挥了挥手,道:“回去吧?”
“不知学生通过老师的考验与否?”
昨夜薛白推拒了庆叙别业的美人计,今早又问出了不少东西,自认为表现得还可以。
颜真卿却是皱了皱眉。
他只是想带薛白办些苦差吓退他,其实根本没出什么考验。
“莫再这般唤老夫。这样,且回去写一份策论,以租庸调为题,不必急,考虑好了再交于老夫。”
“学生一定用心写好!”
薛白欣然应下,认为这是个大好机会。
或有人看不起策论,但他的经历让他知道这非常重要。尤其是在这大唐,让别人信服,不能做了事情慢慢等口口相传,传到后来,人家只会误解他的思想与能力。
一个人认为要怎么施政?有怎样的治理才能?有多少政治抱负?策论是最直观的东西。
草莽英雄在乱世可以一刀一枪从千万人里杀来,凭威望在数十年间慢慢让臣子们相信他的治国之才。而在这盛世,要想最快地累积名望,得有最直观、最坚实的东西。
跟着颜真卿走官场正道,就是一步一步夯实治天下的才能,这才是根本。
权术只是为了帮助根本的手段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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