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白想起一事,伸手探了探,那条春衫已经不在了,也不知挂在哪晾着。
他微微苦笑,躺进被窝,沉沉睡下。
春,宵夜月圆,碧空之中一轮白玉盘高挂……
这夜又做了个梦。
梦里是长安繁华的灯市,盛唐的女子是极会装扮的,彩帛束胸,骨肉均匀的美感才会饱满地显现出来。
裙子系得高了往往会臃肿,她们于是把双手放在腰间,既端庄,又能勾勒出窈窕的身段。裹在手臂上的彩练添了几份仙气,舞动起来翩跹美妙。
她们笑意吟吟,薛白如游人一般站在那看着,闻到了隐隐的香气。
“薛白,我有话想问你。”
他于灯树下转身,首先看到的是一双满含爱慕的眼眸,盈盈秋水,于是他伸手揽住了她。
这些日子,他其实苦恼这太过青春的身体,总让他有种无处安放的冲动。
一直以来,高涨的生命力被压抑在异乡的不安之中,唯有此时,她的柔软与体贴让他感受到了安心。
“嗯……”
耳畔响起一声闷哼。
薛白恍忽醒来,帷幕里一片黑暗,怀里一片柔软。
这次,不是梦吗?
他感受到怀中的女子在轻轻地颤抖,其后,有些贪心地凑了上来。
不需要像那些胡姬一样舞动腰肢,不需要像那些名妓一样搔首弄姿。眼前是一片黑暗,他却能感受到她强烈的爱意,仅此就能让人动情。
是青岚?
他想问她,但问不出来。
连呼吸都不太顺畅,如同喝醉了一般。
她是裹了一件厚披风来的,披风内则是材质柔软的长裙……
不是青岚。
脑子里只确定了这件事,他渐渐不能够再维持思考。
随之,他终于融入了这个大唐盛世。
“……”
金风玉露初凉夜,秋草窗前。浅醉闲眠。一枕江风梦不圆……
庭院的角落,还有积雪未融。
一株腊梅在夜色中孤独地绽放,随着夜雾渐浓,凝结在腊梅上的露水越来越重,终于滴下,滴落于积雪之中。
终于,月落日升,一夜过去,鸟鸣花香。
“郎君,你已经睡了很久了。”
薛白睁开眼,首先看到了青岚。
他以前不太关注小姑娘的长相,此时才发现原来她很漂亮,新月生晕,小家碧玉。
“怎么是你?”
“自然是我,唤郎君起来用膳了。”
薛白撑起身来,依旧打着哈欠。
“换的被褥太厚了,郎君夜里捂出汗了吗?我抱出去晒一晒……”
青岚扶着他起来,热情洋溢地忙着今日的家务,又有了薛家大婢的风范。
桉上已买了吃食,胡饼、奶酪、鸡蛋、肉片等等皆有,她已很懂薛白的口味。
杜五郎今日竟还没去丰味楼,从屋门外路过,打着哈欠过来。
“你屋里哪块地方咯吱咯吱响了一整夜?”
“窗柩松了,风吹了会响。”
“哦。”杜五郎揉着眼就走。
“你不吃吗?”
“家里早膳不好吃,我去丰味楼吃。”
薛白向屋门外看去,杜家姐妹正从后院出来。
他心知昨夜只可能是她们当中一人,遂仔细观察了一会。
她们为了方便做事,都是穿的襕袍,因担心路上冷而在外面裹了个披风。倒不是故意女扮男装,这是大唐女子常有的装束。
杜媗看着瘦些,那是因这些年吃得少而消瘦,却并非干瘦,身段依旧是很好的;杜妗是刚好的身材,喜穿华服,因此显得色彩饱满。
两人同样都是没睡好的样子,杜妗抬手捂着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之后,杜媗也有了同样的动作。
待她们走远,都没有回头看他。
薛白终是分辨不出,再一转念,心中暗道,其实不知道也好,就当做了个梦。
用过早膳,提笔练字,夜里之事终究是挥散不去,他居然觉有诗意浮上来。
“一宵春风露华浓,重帷不见凌波步。”
还未来得及核对韵律,才想起李白已写过“春风拂槛露华浓”之句,摇了摇头,揭掉自己的破诗,随手又写下另一首白居易的诗,权当练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