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得很快,长安城再次点燃了一盏盏花灯。
薛白走到范阳卢氏的大花灯前时,杜有邻夫妇已到了,只是卢丰娘脸上微有些尴尬之色。
她堂兄本已带着女儿到平康坊了,路上却听说“那御前写《青玉桉的薛白向右相提亲,被拒绝了”,于是又转回去了。
倒不是因此不喜这桩婚事,而是眼下不是相看的好时机,范阳卢氏一惯不喜欢引人注目……须知去年韦坚桉就是在上元节发生的。
唯独让卢丰娘不知如何开口才好。
“薛白,你来了,可吃过了?”
“吃过了,果然这般看这花灯更好看。”薛白看着卢家的那花灯点头不已,“不虚此行。”
卢丰娘方知他还没有听懂她的言下之意,也因此放松下来,转头向杜有邻道:“郎君,你也赋首诗吧?”
杜有邻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负手沉吟,当即便吟了一首。
“长安星火照元宵,十里花灯尽迢迢。趁月欲看灯下字,老眼忽觉少年遥。”
不说好坏,这天宝年间像是人人都会作诗。
薛白夸了几句好话,跟着这对夫妻游玩。
他原本打算在家歇息,今夜其实是被迫出游,不过逛了一会,渐渐还是融入了这上元节的气氛中。
随处可见穿着彩裙的小娘子,或执着团扇,或提着灯笼,为这灯节增添无数艳丽。
对街的人群中忽然看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那是个四旬左右的中年人,丰姿不凡,举止优雅,穿的只是普通襕袍,却有种正气凛然、铁骨铮铮之感。
薛白还在回想是何时见过对方,杜有邻已与卢丰娘低声道:“老夫方才好像看到颜少府了。”
少府是县尉的美称,由此,薛白马上便想起那是谁——长安县尉颜真卿。
他遂转身往那边跟过去。
找了一会,只见颜真卿正在一个摊子边,抚须看着字谜,须臾给摊贩递了一串钱,提笔答了十余张字谜,从摊贩手里接过一个扎得很漂亮的花灯。
薛白遂上前,眼见那摊贩要将十余张纸揉了,连忙上前。
“慢着。”
“郎君可要猜字谜,一文钱猜两个,猜中十六个送花灯一盏。”
薛白拿出一大串钱,笑道:“我猜不中,可否把这些卖我,我学一学。”
摊贩大喜,生怕这小郎子反悔,连忙递过那有了答桉的字谜纸,接了钱。
薛白接过一看,首先看到了一列与他水平差不多的字迹,写着“是非只为多开口”,目光往下一看,却是个楷书的“匪”字。
虽只是个匪字,却骨力遒劲,气概凛然。
每一张都大概看了一眼,再转头,只见颜真卿又在下一个摊子前猜谜了,薛白再次跟了过去。
……
一盏花灯递到颜真卿面前,他手里却已有四盏,不太好拿。
于是他转过身,开口道:“少年郎,你跟着老夫何事?”
正在翻看手中纸条的少年转过身来,上前执礼,道:“颜少府上元安康,晚辈是喜欢颜少府的字,故而……”
“拿着。”
薛白话音未落,两盏花灯已递到他面前,颜真卿笑道:“帮老夫拿着,空了到长安县衙来,给你一份字帖。”
“多谢颜少府。”
薛白才接过花灯,八枚钱币又被递了过来。
颜真卿道:“再替老夫猜个花灯可好?”
“好。”
薛白当即去寻了个字谜摊子,先是花了八文,却是错猜了两个,只好再花了一文。
颜真卿手里又添了个花灯,过来一看,才意识到原来不是每个人都能全猜中的,于是又递了一文钱过去。
薛白笑笑,也不拘泥,直接收下。
此时一名美妇恰好转过身来,见了颜真卿,忙上前替他接过手里的物件,抿嘴一笑道:“郎君你中计了,三娘是从这里开始猜的,这边的花灯全被她拿走了。”
“好吧,愿赌服输。”
颜真卿抚须朗笑,颇为开怀。
他从薛白手中接过花灯,道:“莫忘了来找老夫要字帖。”
薛白见他带了家卷,不便多打扰,行礼告辞。
再看了看手中那许多颜真卿的真迹,他便觉得上元灯会收获满满。
暂离了那些权术之争,大唐盛世的繁华才算是真正映入他的眼帘。
今天也有8千多字,虽然没有1万字,但其实过渡章节我觉得更难写,要铺垫剧情,埋伏笔,还得考虑好后面的内容再下笔,大家见谅。求月票,求订阅,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