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吧。”
想到最后,薛白把手里的兵棋摆在了地图上。
接着,朝廷就下诏,命王难得支援泾原。
再回想起开战之前,王难得请命代替郭子仪统帅全军,薛白亦有些后怕,彼时他也没想到这一战会打得这么漫长而艰难,达扎鲁恭有异乎寻常的决心,倘若当时真临阵换帅,吐蕃可能已直驱长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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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二年渐渐要过去。
这是薛白开始监国的一整年,他原本以为自己要大干一场,革弊立新、兴复大唐,但对于结果,他自己很是失望。
虽然任命了一些能臣干吏,也做了些移风易俗的改变。但基本上整个下半年,大唐都陷在与吐蕃的战争之中,面对着无数的粮草开支,壮丁劳力却不得不被征调在战场上,无法生产。
整体的情况是,在朝廷籍册上的丁口以及这些丁口能缴纳的税赋根本支持不了大唐的运转,尤其是它还陷入了一场耗资靡费的国战。
这一年,薛白已二十七岁了,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的年纪,是依着李倩的生辰来算的。这是除了权力之外,他从李倩这个身份上得到的另一样东西。
比起当年那个少年郎,他显得沉稳了很多,不再像以往那样做荒唐事。
值得一提的是,这一年,颜嫣为他生下了他的第一个孩子。
用颜真卿的话说,这个孩子有“天眷”。
放在以前,薛白身边几乎所有人都不认为他会有一个嫡长子,因为他身边有太多人可能会生下一个庶子,偏偏他的嫡妻还体弱多病。
那时候,众人也不觉得薛白需要一个嫡长子,毕竟大唐开国至今都还没有一个嫡长子成功继位过。此事甚至成了许多官员们的心病。
谁能想到,偏偏是薛白当上储君之后的这一年,他的嫡长子就顺利降世了,如同祥瑞一般,颇具大唐将要走向安定的象征意义。
就连一向要强的杜妗都认为这是天意。
杜妗从不信命,只信一切都得靠自己争,可她一次次挥汗如雨最后也没能在这件事上争过柔弱的颜嫣,只好叹息了一声“命数使然”。
但也只有包括杜妗在内的少数人知道颜嫣为此付出了多少,落下了多少病根。这之后,少阳院正房的门就很少再打开过,因颜嫣怕吹风受凉。
说回嫡长子,原本是一件可大肆宣扬以稳定储君地位之事,薛白却非常的低调。
他只是再次去告祭了奉天皇帝,宣布了这件事,然后加强了少阳院的戒备。
到了十一月,长安下起了鹅毛大雪。
在薛白有了嫡长子之后,青岚与李腾空相继有了身孕。
回首过去,十年间,他已不再是当初那个一无所有的外来人,他已在大唐拥有了太多东西。
这年的最后一个月,李腾空有些焦虑。
她不再居住在少阳院里的那个道观,有时会忽然踩薛白一脚,嗔他两句。
“你无所顾忌了是吧?有了嫡子就开始乱来。”
“嗯?”
“你我是同宗,若是让人知晓了,该如何是好?”
薛白拉着李腾空的手轻轻地拍着,安抚道:“放心吧,我是一直按部就班,一步步地实现我的目标。李琮就快死了,往后,没人能再对我们指指点点。”
李腾空近来莫名其妙就喜欢流眼泪,与那个淡泊的道姑形象判若两人。
她也不擦泪,又骂薛白道:“坏人,就你有心计。”
“是啊,我是坏人。”私下里的生活就这般日趋平淡,多了几分安宁。
本以为到了年节,吐蕃也该撤军了,让戍边的士卒也过一个好年。然而,连薛白都没想到,战事竟还持续到了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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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三年,戊戌狗年。
原本的历史上这一年史思明还在叛乱,而如今大唐的内乱已然平定了一年多,只是还未能从与吐蕃的大战中挣扎出来,国库空虚,百姓贫瘠,天下还远未复兴。
就像是一只破壳而出的雏鹰,扑腾了几下翅膀,但还未能飞起来。
二月,万物复苏。
去岁刚展开的军屯因为持续不断的战事而耽搁,不论是开垦的田亩还是丁口都有所下降。
粮食上是如此,别的事情自然也有不小的影响。哪怕薛白脑子里有很多新的东西,也得受制于粮食与人口。
他也知道击败吐蕃不是短时间内能做到之事,甚至只是击退吐蕃都不容易。
作为决策者,随着战线的不断拉长,他收到的情报也越来越复杂。开始出现了更多需要辨别的东西,有将领开始互相推卸责任,有将领提出一些不切实际的战术,还有谎报军情的、杀良冒功的。
战事拖到第二年,越拖越难办了。
薛白以前不理解历史上那些自毁长城的皇帝,如今却体会到坐在京城中“指挥”一场国战有多么的煎熬,把整个国家的税赋收上来,全数托付给那些将领,日复一日却等不到一封捷报,常常让人想问问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可他能做的就是耐住性子,信任他的大将。
这是战争的另一个形态,两国的最高统治者也在较量眼光与耐心。
当听说有伤兵退回长安,薛白便想借着打猎之名微服私访。
他需要亲耳听一听士卒们是怎么说的,不能只看驿马送回来的公文……
这日,薛白出了少阳院,过齐德门,就看到金吾卫仗院前罗列得整整齐齐的士卒,刁氏兄弟身披盔甲,严阵以待。
“这是做甚?知道的说我去打猎,不知道的以为我要出征陇右了。”
刁丙大步上前,行了一个十分标准的叉手礼,道:“殿下,末将等护卫你的安全。”
“不必太过张扬,我说过,微服私访。”
刁丙不敢违命,但还是小声地劝谏了两句,道:“殿下,如今想要刺杀你的人有不少,是否还是以安危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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