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之前凯道赛公馆的舞会上,梯也尔曾经私下讥讽过艾米莉的父亲,认为这个老家伙贪得无厌、不知满足。
梯也尔这话虽然不能算错,但是如果考虑到二者之间的起点,那就能品出另一番味道。
梯也尔是个法国中等阶级家庭出身,他出生在马赛,父亲是当地一个不大不小的商人,后面还曾经担任过一段时间的马赛港务局长。但不幸的是,梯也尔的母亲与他父亲结婚没多久就被抛弃了,所以他实际上没怎么沾到他父亲的光,就连大学也是借钱读完的。
他从普罗旺斯大学毕业后,先是当律师,后来又壮着胆子去西班牙做战地记者,回国后通过著书立传好不容易才引起共和派大佬拉法耶特与‘变色龙’塔列朗的欣赏。
最后,他又以果决的手段在七月革命中,趁着所有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抢先为当时还是奥尔良公爵的路易·菲利普献上王冠,这才得到了在政府中平步青云的机会。
所以从梯也尔的视角看,他这个白手起家的马赛小伙儿冒着枪林弹雨、屡屡在刀尖上跳舞才挣来的东西,德莱赛特家族有什么资格觊觎?
况且,就算是远不如前,即便是职位较低,但是德莱赛特家族的子侄后辈依旧广泛分布在法兰西的政界、军界和商业界。
但是站在德莱赛特家族的立场上,这个曾经可以与许多银行业巨头平起平坐的家族可不甘于衰落。而且家族的老一辈也从不认为自身比罗斯柴尔德和巴林差在哪里,如果硬要说他们犯了错,那他们最大的错误就是在王政复辟和七月革命两次关键节点,由于谨慎的作风导致站队慢了半拍。
罗斯柴尔德在滑铁卢战役中豪赌威灵顿,从而奠定了自身在英国的地位。
梯也尔在七月革命中豪赌路易·菲利普,这个单亲家庭的小矮子如今已经贵为法兰西参事院长,只需岁月磨砺,他早晚有机会挑战内阁总理大臣的大位。
而德莱赛特,他们在1815年波旁复辟时,因为念及拿破仑的旧情,没有果决的投靠路易十八。如果不是路易十八为人宽厚,并且想要弥合各政治派别间的矛盾,他们当时就会受到残酷的打击报复。
而在七月革命中,当路易·菲利普初登大宝时,梯也尔就站在身旁,罗斯柴尔德巴黎分支的话事人詹姆斯·罗斯柴尔德已经替他的三岁儿子戴上了国民自卫队的帽子,而德莱赛特此时才发现巴黎的三色旗已经卖脱销了,于是只得跟着人流一起走上大街高喊几句‘国王万岁’了!
眼看着家族的生计大不如前,虽然他们依旧可以过着普通人眼中的上流生活,但是老舅公深知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道理。
在伦敦,经过1832年的议会改革,经过长达几十年的工业革命,不列颠的权力流动方式已经悄无声息的变化了。
在中世纪,掌握了权力就等于掌握了财富。而在1832年以后,这条公式变得可逆了,掌握了财富就意味着你掌握了权力。
但是在法兰西,这条持续了几个世纪的公式却仅仅只是略微松动了一点。
德莱赛特家族一日无人进入到法兰西的最高权力圈层,他们就一日不能安心。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他们想过许多解决办法,比如说像罗斯柴尔德那样走上层路线,去与王室和大贵族结交,在金钱上给他们行方便。但是就像是威灵顿不会因为罗斯柴尔德提供了财务建议就在犹太解放问题上让步一样,法兰西的权力者们也没有向毫无威胁的钱袋子妥协的习惯。
更糟糕的是,他们好不容易才与波旁王室建立起了一定的关系,他们就在七月革命中被推翻了。而与波旁的良好关系,在改朝换代以后通常会被认定为罪行。
而这条路走不通,他们当然也还会有后手,那便是被给予了厚望的艾米莉·德莱赛特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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