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尔登格也没有料到,眼前这高大俊美的异族少年竟然就是阿玛嘴里可怜兮兮、背井离乡、偷渡到大清躲避自己同父异母亲姐姐追杀的沙俄小皇帝——彼得。
听到弟弟昌全的问话,她抿了抿唇,先点头又摇头。
姐弟俩的默契使得昌全明悟,姐姐定然是不知何时见过小沙皇但如今不是说话的地方,先按下不表了。
康熙和福全自然也将姐弟俩的互动看在了眼里。
康熙□□的骏马打了个响鼻,他使劲勒着手里的缰绳,看到明里暗里对他打量的视线,就对着福全吩咐道:
“二哥,你在这儿看看彼得闹什么呢,这里人太多了,朕先带着保成他们往前走了。”
福全颔了颔首,又冲着康熙拱了拱手。
康熙将视线往彼得人身上扫了一眼,就勒着手里的缰绳,用两条大长腿夹夹马腹,让骏马掉了个头。
跟在他们汗阿玛身后的胤礽和胤禔也困惑地往彼得身上瞄了一眼,就随着自己汗阿玛的动作也转身拍马离开了。
胤禛也想骑马,可他的年龄不够,只好与额娘和弟弟、妹妹们一同坐在马车里。
马车短暂停下时,恪靖和胤禛兄妹俩趴在玻璃窗前,用手掀开卷珠帘往外瞧,可惜马车离得比较远,兄妹俩只隐隐瞧见像是衙门口的种痘点有人在闹,但究竟是在闹什么却不知道。
晴嫣也好奇地探头往窗外瞥了一眼,同样受视角的影响,所见有限。
没一会儿马车的车轮又碾着街道滚滚向前,一大两小只好将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又移到了坐在羊毛地毯上玩玩具的四个奶团子身上。
“彼得,你这是碰上什么事儿了?”
福全带着儿子和女儿翻身下马,笑眯眯地招手将彼得人喊了过来。
梁九功也留在这里帮福全的忙。
彼得带着戈洛文和缅希科夫走到福全跟前,学着大清人的样子,冲着福全拱手做了个揖,算是打招呼了。
穆尔登格和弟弟站在一起,好奇地瞅着眼前长着栗色卷发的倒霉冤大头,想要知道他这回又是碰上什么事儿了。
彼得听到福全语气和善的询问,也没有想着打马虎眼,抿了抿薄唇道:
“我在训练营里时也听到了那些牛痘的消息,从那些蒙古少年们口中知道这种药能预防天花,他们都接种了,今个儿天不错,我就带着戈洛文和缅希科夫出来逛逛,碰巧看到这衙门口的种痘点人不多,就随着人流排队等着种痘,哪成想我们仨排了老长老长的队终于轮到我们了,那坐在桌子旁拿笔记录信息的小吏却说我们是异族,不给我们种痘。”
“若是只给大清的百姓种痘,我也就不计较了,为什么那些同样身处训练营的蒙古人可以种痘,我就不能呢?难道这不是在区别对待吗?”
彼得气呼呼地说完这番话,垂在身侧的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就紧紧攥成了拳头。
大冬天里吹着寒风排了老长的队,到头了却知道种痘这种好事情压根就没自己的份儿,白白浪费了时间和精力,在冷风里挨了冻,还有蒙古同窗们的对比,这听着确实有些惨啊!
福全瞧着彼得冻得冒红的鼻尖和耳廓,以及面露不忿的模样,眼里快速滑过一抹笑意。
蒙古是内附大清的,且训练营中的蒙古贵族少年们大多都是未来皇家和宗室里的女婿,小吏们自然会给这些蒙古少年种痘了,而彼得作为沙俄人,自然是没有这种福利的。
这个时候福全莫名因为牛痘感受到一丝家国自豪感,他转头瞥向梁九功,笑着询问道:
“梁总管,你看如今这情况该如何处理呢?”
梁九功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冲着福全微微俯了俯身道:
“王爷,皇上临走前曾交代奴才,说小沙皇是大清尊贵的客人,若是碰上不打紧的事情,您可以自行处理。”
福全点了点头,摩挲着手指在心中寻思着。
彼得必定是要种牛痘的,如今还不知道彼得究竟会在京城里住几年呢,若是中途他不慎感染天花丧了命,即便是逃亡的小沙皇那也是沙俄的皇帝,如果彼得死在了京城,那么沙俄就有兴兵的借口了,两个大国必定会打起来,这可就不美了。
再者等彼得种了牛痘,切身体会到了牛痘的好处,身为一国君王的他难道不想将牛痘这种神药引入沙俄去,帮助沙俄的百姓免受天花病症的折磨。
等时机成熟,他回国时用什么来交换牛痘呢?无非就是用领土和金银,牛痘不值钱,值钱的是里面太医研究出来的技术,这笔买卖怎么算大清都不吃亏,几个念头快速在心坎上滑过。福全就笑眯眯地伸出右胳膊做出一个“请”的动作,对着彼得出声道:
“走吧,小沙皇,小吏确实不会办事,本王带着你们直接进衙门里找大夫给你们仨种痘。”
彼得感觉福全笑得像是一只笑面虎,即使笑得和善,但还是有算计。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彼得自认如今他一个落魄小皇帝别无长物,也没有什么能拿的出手的东西让人稀罕、惦记的,牛痘对于他现在来说确实重要,听完福全的话,他犹豫都没犹豫,转身就带着戈洛文和缅希科夫,跟上了福全的步子,往衙门口走。
不过他转身之际又下意识地往穆尔登格身上瞅了一眼,穆尔登格还没有反应呢。
比她矮了一头的弟弟昌全就移步站在了姐姐身前,像是看无礼的登徒子一样,狠狠怒瞪了彼得一眼。
彼得往上挑了挑好看的眉头,也没有开口,直接就脊背挺得直直的,往前走了。
穆尔登格瞧了一眼彼得宽肩窄腰的背影,不由嘴角抽了抽。
这小沙皇不但是个遭人碰瓷的冤大头,还是个倒霉鬼,自己这运气也真是绝了,每次出来逛都能碰见这家伙落魄的一面,他和皇叔比起来,可真是没有一丁点儿的威严帝王像啊。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等到彼得、戈洛文、缅希科夫人均种完牛痘,没有出现异样,种痘成功后。
福全也没再耽搁时间,带着梁九功和一双儿女拍马往京郊皇庄上赶。
马车行的慢,康熙和胤禔、胤礽父子仨骑着骏马自然也快不到哪里去。
等康熙一行人赶到皇庄处,刚刚下马、下马车没多久,福全和梁九功就带着穆尔登格和昌全追上来了。
晴嫣抱着小十,康熙搂着小十四,小九和小十被大哥和太子二哥牵着小手,一众人边踩着夯实的黄土路往前走,边听着身旁的福全讲述着彼得的事情。
康熙边听边点头,自己二哥的处理方式是正确的。
与胤禛和恪靖并肩走在一起的昌全看着他阿玛把正事儿讲完了,也实在是憋不住了,不由几步走到他姐姐跟前,看着拉着小十的手逗弄小胤祥,与皇贵妃并排走的穆尔登格,抓耳挠腮地急着询问道:
“姐姐,你究竟是什么时候见到那小沙皇的啊?我咋感觉你俩像是挺熟的呢?”
众人听到昌全的话,都齐刷刷地转向了一身红衣的穆尔登格。
福全也很纳闷,想要知道他闺女会怎么说。
穆尔登格瞧见大家好奇的眼神,“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掰着手指细数道:
“皇叔,皇婶儿,阿玛,其实我之前已经见过那小沙皇好些次了,几乎每回出府都能在街道上碰见他带着那俩随从乱晃。”
“你们聊过天?”
听着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俩少年、少女竟然偶遇多次了,晴嫣眼里也不由冒出了八卦的亮光,将怀里的小十换了个姿势,往上抱了抱,笑着出声询问道。
“也不算是聊天吧。”
穆尔登格抿了抿唇,笑吟吟地回忆道:
“初次见面时是在玻璃厂那边的古玩街上,学院休息日里我闲在王府里没事儿干,就带着丫鬟骑马去那边玩儿了,恰好在一个古玩店门口的摊子前看到了他们主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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