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晴嫣在心中所料的一般,翊坤宫的个皇子全都在这儿,宜妃姐妹俩自然是要搬进储秀宫中住几日的。
小佟嫔也跟着表露了想留下陪小六的心愿。
康熙紧紧攥了攥身侧的大手,上前将挤在一张雕花椅子上的懵懂双胞胎给一把抱了起来,出声宣布:储秀宫封宫!
等他带着俩双生小儿子和胤礽,以及梁九功步子沉重地抬脚走出储秀宫宫门后。
双胞胎看着宫门紧随其后就紧紧关闭了,额娘不要他们了,小哥俩立刻扯开嗓子开始嚎啕大哭!
康熙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怕的厉害的。
在他心里分量最重的女人,以及整整七个儿子、七个儿子啊!全都住在储秀宫里争分夺秒的从阎王爷手里夺命。
看着怀里的小哥俩,拼命探着小身子哭闹着,想要用小手去拍打储秀宫的红漆宫门,让里面的宫人开门。
康熙也忍不住将脸往小十和小十四身上的小冬袍子上蹭了蹭,借此机会擦拭掉眼睛里流出来的眼泪。
站在一旁的梁九功,瞧见皇上擦眼泪的隐晦动作后,也难受地用手抹了抹潮湿的眼角。
胤礽看着小哥俩的眼泪将他们脖子上系的口水兜兜都打湿了,上前伸出双手抓着双胞胎的小手晃悠着安慰。
瞧见头顶上的冬日天空已经开始渐渐转黑了。
他咬了咬下唇道:
“汗阿玛,您要打起精神,也要相信太医们的医术啊,保成相信有姨母和宜妃娘娘、安妃娘娘的精心照料,小五他们肯定会没事儿的。”
“您现在应该让人查查这次的疫病究竟是不是人祸,如果真得有人在捣鬼,把凶手找出来才是最要紧的事情啊!”
康熙知道宝贝儿子说的话是对的,他又将脸往小十的后背上蹭了一下,将泪水给全部擦干净后,幽深的眼神也变得冷酷了起来,像是雄师咧开嘴,露出里面的獠牙准备狩猎了一样,安稳许久的后宫又要开始见血了。
他收起脸上的表情,搂紧怀里的双胞胎小儿子就带着胤礽和梁九功转身沿着宫道往南边的乾清宫走去。
太皇太后右腿伤着,双胞胎哭闹起来她老人家管不住。
他决定接下来几日将俩双生小儿子栓到裤腰带上,走哪儿带到哪儿。
在南所里收到消息的胤禔、胤祉、胤禛兄弟匆匆忙忙,嘴里喘着粗气跑到了西北角的储秀宫门口,却只看到了紧闭的红漆宫门,扑了一个空。
兄弟仨知道双胞胎被汗阿玛给带走后,又急忙转身沿着宫道原路返回,路过东面的钟粹宫时,荣妃一下子从墙角里钻出来,连哭带骂、活拉硬拽的把胤祉给扯到了钟粹宫正殿里。
马佳氏前面连着夭折了四个儿子,面对胤祯这个好不容易活下来的独苗,她可是连一丁点儿危险都不敢让自己的宝贝儿子碰。
从传信的宫人口中听到自己的傻儿子竟然还打算跟着大阿哥和四阿哥跑到储秀宫里看望出痘的弟弟们,她真是又气又怕,一颗心简直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将她极其不情愿的儿子拽到钟粹宫正殿后,马佳氏就吩咐宫人将正殿门牢牢关闭,把一双儿女全锁在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胤禔和胤禛也理解荣妃的心情,看到胤祉被拽走后,兄弟俩又步子不停地继续往乾清宫赶。
同样收到消息的惠妃站在延禧宫门口,看到她的儿子与四阿哥并肩走在一块,往返途中两次路过家门而不进,目不斜视地沿着宫道大步往南走。
站在她身侧的心腹大宫女喜莲和自己主子一样,同样目含担忧地瞧着行走在宫道上的大阿哥,忍不住看着惠妃低声道:
“娘娘,北边的荣妃都把阿哥给半道劫住了,咱不拦着大阿哥吗?”
惠妃眼里闪过浓浓的挣扎之色,随后摇摇头轻声道:
“保清岁就出过痘了,不会再有感染天花的风险,而且他身为大哥,这个时候不能让太子专美于皇上跟前,他去储秀宫也好,去找皇上哄哭闹的双胞胎也罢,都能让皇上看到他关心、友爱弟弟们的好品德。”
“荣妃是个眼皮子浅的,本宫不是。”
喜莲闻言点了点头,目送着大阿哥彻底看不到影子了,她和惠妃也转身回到了延禧宫正殿里,“砰”的一下子紧紧关上了正殿门。
等胤禔和胤禛步子急促地来到乾清宫正殿大厅里时,除了看到坐在软榻上两条胳膊搂着双胞胎的太子二弟/二哥外,还瞧见了他们神情焦急的小王叔——纯亲王隆僖。
双胞胎的两只小手抱着胤礽,大眼睛哭得红彤彤的,宛如兔子眼,站在大厅中央的隆僖眼眶也是红红的,状态不必双生小侄子好到哪里去。
近两年在公主学院的带动下,宗室里的亲王、郡王、贝勒们除了将女儿送进北五所读书外,顺带着也越来越多地将自己的儿子们往宫里的尚书房和南所塞了。
宫里几个阿哥这两年都没有种痘,可想而知宗室里没有种痘的小孩子只会更多。
小九感染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
当康熙从自己七弟口中听到,同样与小九在南所启蒙的侄子、堂侄子们也都陆陆续续出了天花后,紧攥着的拳头,指甲将手心都给掐流血了。
待在太子哥哥怀里的双胞胎,在胤礽的温声安哄下,也明白了额娘不是不要他们了,过几日他俩就可以回储秀宫了。
小哥俩搂着太子哥哥的脖子,趴在胤礽肩膀上慢慢地止住了哭声。
“汗阿玛,这次绝对是有人在暗中捣鬼,要不然咋会有这么多的弟弟们感染天花啊。”
“阴谋,这绝对是一场阴谋!”
性子刚直的胤禔听完他小王叔流着眼泪说,小堂弟富尔祜伦也高热不退,常宁王叔家的孩子,康亲王、安亲王、简亲王家的孩子全都有出痘的症状了,气得直跳脚!右腿重重地在地砖上跺了几下脚。
站在他身旁的胤禛也紧紧抿着薄唇,在心里计算着天花的潜伏期,暗暗推算着最先出痘的小九究竟会是什么时候感染天花的。
远行在外虽然中途有很多机会可能接触天花病毒,但是小九是和额娘坐在同一辆大马车上的,额娘心细,不可能会让小九去乱摸别的脏东西的。
那么究竟会是什么原因呢?
胤禛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着。
当他偏了下脑袋,瞧见不远处双胞胎们戴在脑袋上的金黄色虎头帽,小十四的小脑袋往下点了点,他虎头帽上两只毛茸茸的圆耳朵就在胤礽的下巴上蹭了蹭。
瞅见这个景象后,电光火石之间,胤禛灵光一现,从双生小弟弟脑袋上的假“大猫”联想到了他们从神武门进宫那天上午,因为受惊从观赏花树上跳下来扑到小九身前的那只花猫。
他清楚地记得那只花猫在小九的冬袍下摆上蹭了蹭,小九还弯下身子拍打衣服,抱怨花猫没有他们翊坤宫里的猫猫爱干净。
假如有人在那只花猫的毛毛上提前抹了天花病毒,特意让那只猫在神武门等着他们一行人回宫。
一年一度的内务府小选即便是在藩动乱期间都没有停止过,每一年都有年满二十五周岁出宫自行婚配的宫女和丧失劳动力出宫的老太监,紫禁城里年年都有宫人“血液”轮换,这两年许多新宫人是没有种牛痘的,那么倘若那只花猫不仅去了神武门,还跑去了别处……
天呐!
胤禛瞳孔一缩,忙焦急地开口道:
“汗阿玛,快派人去御兽苑的猫狗房看看,是不是有一只花猫最近几日一直在宫里乱晃。”
“我们回宫那日刚刚进入神武门,就有一只花猫从树上跳下来想扑小九,我怀疑那只花猫身上有天花病毒!”
“小四你说什么?”
康熙和胤礽当天坐着御驾先行一步,是在西华门外停的马车,压根儿不知道有御猫扑人这事儿。
有了胤禛的提醒,胤禔也一副恍然大悟地表情,将左手拳头重重敲在右手掌心上,补充道:
“是啊,汗阿玛,爷也想起来了,那只花猫当时朝着小九身上扑时可把我们吓坏了,幸好他只是在小九的冬袍上蹭了蹭。”
胤禔的声音越说越小,圆润的荔枝眼越瞪越大,就差用他错愕的表情来说,那只花猫八成真得有问题了。
有俩儿子关键信息的提醒,康熙立马从圈椅上站起身,目光灼灼地对着纯亲王道:
“隆僖,你现在去太医院把里面当值的剩下太医一个不落的全带出宫,另外传朕口谕,以你的纯亲王府为京外隔离点,将宗室里有出痘症状的孩子们全运到你家里,把那些待在家里轮班休息的太医也都喊道你的王府里,不惜什么珍贵药材,全都多多地往隔离点搬,将太医和药材聚在一块儿治疗。”
“京城中的百姓们也有许多没种牛痘的,不能让天花在城内扩散你明白吗?”
隆僖闻言,浑身一凛,也明白了事情的急迫性,忙抿着唇点了点头,快步转身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