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知道皇上最宠爱的女儿就是嫡出的四公主了,从身高上来看,也能知晓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小沙皇看的人,就是他们最想让彼得联姻的对象了!
戈洛文瞧着自家小沙皇盯着一群阿哥们瞧个不停,眼睛却瞄到不往公主们那里瞄一眼,他不由轻咳两声,用手轻轻推了推彼得的胳膊肘。
彼得明白戈洛文的心思,但他心里有自己的坚持,不愿意将自己身侧的皇后之位轻飘飘的拱手送出去,故而一眼都没往公主们那里瞧。
康熙也注意到戈洛文和缅希科夫打量他女儿们的目光,不由皱了皱眉头,摆了摆手道:
“行了,冬日白昼短,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就启程吧。”
话音刚落,他就先一步转身将皇太后扶到了第一驾深紫色的大马车上。
待康熙和太子上了第一辆明黄色的大马车后,皇贵妃才抱着双胞胎,招呼着其他的孩子们分别上了第三、第四辆大马车。
彼得的马车就紧跟在胤禔、胤禛的马车身后。
连续多日的飘雪,官道上的积雪铺的很厚将黄土地上坑坑洼洼的地方都填平了,车轮碾在上面时,倒是不像来时那般颠簸,不过有利也有弊,官道上车来车往的,有的地方积雪已经融化结成冰了。
幸好宫人们事先考虑到了这种情况,出发前特意将车轮外面严严实实地包了一层厚布,钉有马掌的马蹄也裹了一层厚棉布,行驶起来倒是速度快了不少。
一炷香后。
站在驿站门口台阶下方带着属下们恭送圣驾的老驿丞目送着前方浩浩荡荡的皇家车队,渐渐变成看不见的小黑点后,他悬了好些天的心才总算是切切实实地放回了肚子里,背在身上的重担子也全都卸了下来,整个人看起来轻松了不少。
机灵的一个年轻手下看见老驿丞抬起袖子擦额头上细汗的动作,忙腆着笑容上前恭贺道:
“大人,您这一遭忙前忙后的,皇上定是将您的辛劳看在眼里的,兴许待明年吏部考核后,您的官职就能往上再升一升了。”
老驿丞看着年轻手下笑得一脸喜庆的模样,心里也高兴的厉害,不过他还是强自压下想要上扬的嘴角,边将被冷风吹得发红的左右手揣在袖管里取暖,边摇着头笑着希冀道:
“老爷我也在这山脚下的驿站里兢兢业业地干了大半辈子了,我也不求别的,如果能够在进黄土之前可以挪到太原府的驿站里当差,让我家大孙子以后能在太原府里成家立业,那我就心满意足了。”
“大人定会如愿的。”
手下人忙拱手笑道。
待次年,这五台山的老驿丞果然凭着接驾之功,带着全家人乔迁新居,挪到了富足的太原府生活,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五台山的祈福结果可以说是大圆满。
康熙见到了该见之人,还意外逮到了小沙皇,故而返程坐在御驾里后,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紧随其后的皇太后车架里,也是热闹的紧。
坐在一块儿的小五、小六将小十一挤在中间,三兄弟一脸弱小又无助地看着自从他们一行人上车后,皇玛嬷和四位姐姐们谈论小沙皇的话题就没有停止过。
“皇玛嬷,孙女听说沙俄那边的皇室是一夫一妻制,也就是说沙皇只能有一位妻子对吗?”
腼腆的伊尔木脸色微微有些发红,眼睛却亮亮的询问道。
“这个哀家还真的听说过,他们那里确实是这个制度。”
皇太后沉思了片刻,摸着三孙女的头发笑道,看到伊尔木羡慕的目光后,她又忙出声补充道:
“不过他们那里很多人养情妇的,而且私生子、私生女也是不能称为王子、公主的,有钱的贵族们虽然明面上只有一位妻子,可私下里情妇们却是不少的,其实和咱这里的妾室、庶子、庶女差不了多少的。”
伊尔木听到这话,眼里不禁露出了失望之色。
佛拉娜瞥了身旁的三妹妹一眼,她知道三妹妹的性子向来内敛浪漫。
中秋时大才子纳兰容若传出了一句“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诗词,就令纳兰夫人卢氏瞬间成为了全京城贵妇、小姐们都羡慕的存在,这首诗词传到紫禁城里后,三公主也喜爱不已,特意用秀雅的簪花小楷在宣纸上抄写了许多遍。
少女情怀总是诗。
虽然纳兰容若的诗词令女孩子们心折,但大公主看的明白,这主要是因为纳兰明珠本就是守着他福晋觉罗氏一个人好好过日子的,有家学渊源在,故而纳兰容若也能效仿其父,写出“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样的佳句,可这样的男人毕竟太少了,她不喜欢三妹妹做着这种不切实际的美梦,即使三额驸噶尔臧也不错,她也不愿意给自己妹妹这种虚妄的幻想。
于是佛拉娜就伸出胳膊拦着三妹妹的肩膀,出声笑道:
“木木,一生一世一双人,固然好,但如今不切实际,不过你是公主,额驸本就不能纳妾,只要你能立得住,额驸这辈子都得守着你一人过,这也算是一夫一妻了,关键还是得自己手中握有权力。”
伊尔木侧过脸看了看大姐温和的目光,害羞地点了点头。
坐在玻璃窗边的恪靖也掀起厚厚的棉窗帘,探头瞧了瞧外面空旷的雪景,心中也因为这外面开阔的景象,觉得舒心极了。
从外面收回视线,她又伸手端起紫檀木桌子上的花茶,低头抿了一口,抬起头看着皇太后和姐姐们说道:
“皇玛嬷,我倒是明白了,正因为这沙俄那边是一夫一妻的制度,故而他们的皇后才能拥有很大的权力。”
“我听太子哥哥说,欧洲那里有许多女王呢,我倒是觉得那沙俄的索菲娅公主挺厉害的,正是因为她有一颗想要上位、争权夺利的女皇心,所以才会硬下心肠千方百计地派杀手追杀小沙皇呢。”
坐在对面玻璃窗前的一公主茉雅琪看到自己四妹妹说起“女皇”两个字时,杏眼亮晶晶的,没忍住“扑哧”一声就笑了,有些无奈地摇头道:
“雅雅,感情你盯着那小沙皇瞅了那么长时间,小脑袋瓜里就思考出来个这啊!”
“不如一姐给汗阿玛说说,干脆让他把那小沙皇留在京城里给你做额驸得了,他这长相也挺俊俏的,即使不回国,当个皇家赘婿也是使得的。”
茉雅琪用手捂着嘴,开玩笑地大声笑道。
“咦——一姐,你可别说笑了!”
恪靖连连摆手道:
“我到下个月才堪堪满六周岁,那沙皇明年都十三岁了,我们的岁数差太大了,不合适!再说我的封号就是要为大清恪守边疆的,我早就打算好了,等以后嫁到大草原上要做说一不一的蒙古女王,好好罩着姐姐妹妹们,怎么会给那沙皇做皇后呢!穆尔登格姐姐倒和那沙皇年龄挺相配的,皇玛嬷,您说是吧?”
恪靖像是一只骄傲的波斯猫一样,撅撅小嘴扑到皇太后的怀里,撒娇道。
“瞧你这丫头嘴巴利的。”
皇太后慈爱地用手摸摸小孙女柔软的发丝,但看着这么小的丫头,嘴里念叨着自己的封号就是“恪守边疆”的,眼睛里还是控制不住地浮起了一抹不显眼的心疼泪光,未等盘腿坐在对面的三个孙子看清楚,就又极快地散去了。
……
皇家一行人去五台山时,走走停停用了七天的时间,返程的时候,走走停停又用了六天的时间。
等到十一月初一,上午巳时末,皇家一行人才看到站在京郊带着朝臣们,准备接驾的恭亲王常宁和纯亲王隆僖。
提前三个多时辰收到自己皇兄马上就要行入京城地界的恭亲王和纯亲王,卯时初,天还是黑乎乎一片呢,就组织着接驾的朝臣们,顶着寒风,打着灯笼站在京郊等着了。
隆僖的身子骨比不上他五哥健壮,即使出门时,身上披着厚实的大氅,怀里也被他福晋尚佳氏塞了俩暖和的小暖手炉,可冷风吹得时间长了,他还是冻得打了个喷嚏。
“嗬,五哥这天可真冷啊,我估计过不了几日就要下初雪了吧?”
隆僖冻得缩着脖子,鼻尖发红,一个劲儿地跺着脚,对站在他身旁的恭亲王说道。
常宁也用手摸了摸凉飕飕的脸,吸吸鼻子道:
“可不是吗?我今儿早上还听那个传话的御前侍卫说,五台山那里已经下了好些天雪了,如果不是大雪封路,皇额娘和皇兄早就回来了。”
隆僖借着头顶上熹微的晨光,探着脖子往远方望,别提皇家车队了,路上连一辆普通马车都没有。
他扭头往后瞅了一眼,看到站在身后的朝臣们也是冻得紧紧裹着身上的大毛衣裳,他忍不住用手肘撞了撞旁边的常宁,小声说道:
“五哥,咱是不是来接驾太早了啊,我觉得卯时末出来都不晚。”
常宁听到自己七弟的话,扭过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隆僖,你忘了皇玛嬷吗?倘若皇兄回来知道我们瞒着他皇玛嬷的消息,你看看他会不会气得将咱俩当着朝臣们的面重打五十大板,如今他终于回来了,你还不赶紧学得有眼色些。”
隆僖闻言也想起了如今卧病在床的皇玛嬷,脸上的神情也跟着黯淡了下来。
这时站在兄弟俩后面的索额图,瞅见远方隐隐约约似乎冒出了一面明黄色的旗帜,他眼前一亮,忙大步走上前道:
“恭亲王,纯亲王,奴才瞧着前方似乎是皇上的车队回来了啊,您两位快些瞧瞧看是不是。”
兄弟俩听到这话,忙转过身子往南边瞧。
纳兰明珠和佟国纲也跟着走到了三人身旁。
纳兰明珠常年伏案看文书,眼神有些不好,他使劲眯眼瞧了,还是只能朦朦胧胧看到一片模糊的景象。
佟国纲是勇猛的武将,那视力可是好的很,盯着瞧了一会儿后,忙高兴地拍着大腿,喜气洋洋地说道:
“哎呀,索额图你这老小子眼神不输爷啊,前方的车队就是皇上的,两位王爷快别愣着了呀,你们赶紧组织官员们接驾啊!”
隆僖和常宁听到这话,也忙将视线从南面收回来,赶忙挥手示意朝臣们走过来。
当康熙的御驾走到距离朝臣们约莫五百多米远时,一声声“恭迎皇上、太后娘娘、皇贵妃娘娘、太子殿下回京”的高呼声就大的震天响。
坐在第五辆马车上,靠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的彼得听到玻璃窗外传来一身高过一声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呼声时,也不禁变得热血澎拜了起来,虽然他成为沙皇已有八个年头了,可这种众臣高呼“万岁”的场面,他也只在自己四岁登基时,见到过一次罢了。
康熙和胤礽听到声音后,抬手掀开棉门帘就看到了站在最前头接驾的恭亲王和纯亲王。
此刻天光早已大亮,只不过天色有些阴沉。
康熙看到俩弟弟的脸红红的,不知是高声大喊的缘故,还是天气太冷了冻得,就带着宝贝儿子踩着脚踏下了大马车。
将年纪小的孩子们留在了暖和的马车上,皇太后和皇贵妃也跟着下了大马车。
“奴才见过皇兄、皇额娘和小皇嫂。”
众朝臣行完礼后,常宁和隆僖忙快走几步,在康熙跟前站定恭敬地俯身道。
晴嫣往朝臣那里瞅了下,一眼就看到他汗阿玛咧着嘴,一脸喜色地小幅度冲她摆着手。
她的眼睛里也滑过一抹笑意,冲着自己阿玛轻轻颔了颔首。
站在索额图身旁的纳兰明珠瞧着这死对头,看见自家闺女后,浑身愉悦的都要冒泡泡了,难得有些吃味儿了。
老天爷让他一连生了三个儿子,倘若他现在回家和老妻再努努力,能不能搏出来一个贴心的小棉袄啊?
像是感受到纳兰明珠羡慕的情绪了,索额图抬起手捋着自己下颌上的短须,极为自得地说道:
“端范(明珠的字)啊,没能生出来一个小闺女,你难受吧?”
知道索额图贱兮兮德性的纳兰明珠,双手背在身后微微一笑,风度翩翩,儒雅极了,看也不看索额图,不紧不慢地道:
“愚庵(索额图的号)呐,你这格局还是小了,闺女再好那也得嫁到别人家去,我膝下有仨才貌皆出色的儿子,到时候专挑那有才有貌的好女子娶回家,这才划算呢,这辈子生不出聪明儿子的你,很羡慕吧?”
“你……”
索额图听到“生不出聪明儿子”七个字瞬间就气炸了,想起自己儿子们启蒙时,《三字经》整整背了一个月,好不容易记住了,没过两天就又忘得只剩“人之初,性本善”了,简直想要赶紧回府将不争气的儿子们再用藤条抽一顿。
站在他俩旁边听完两人斗嘴的佟国纲不由嘴角抽了抽,觉得这俩人分开都挺聪明的,撞在一块儿就智商低得跟斗鸡一样。
等康熙将目光从朝臣堆里收回去了,索额图和纳兰明珠都不再吭声了,神情也变得正经了起来,他俩心里清楚,皇上乐得看见他俩不和,那他俩就见缝插针地在皇上跟前斗斗嘴,下下绊子,皇上瞧见了,也能放宽心……
“怎么样?宫里一切都好吧?皇玛嬷这一个月吃得香、睡得好吗?”
康熙看到俩弟弟耳朵和鼻子都冻得红彤彤的,就知道常宁和隆僖这是很早就来给自己接驾了,心下有些感动,抬起胳膊分别放在五弟和七弟的肩膀上笑道。
皇太后也跟着笑道:
“我们在驿站时,常收到你俩传来的信儿,可你们皇玛嬷的消息倒是没那么勤,哀家前天做梦时,梦见你们皇玛嬷不慎摔了一跤,可真是把哀家吓坏了,当场就从梦中惊醒了,出了一脑门的冷汗,心里也慌张地砰砰砰直跳了快一宿,第一天就催着你们皇兄加快行程,你们俩赶紧说说宫里的情况。”
听完皇额娘的话,兄弟俩的眼神瞬间就慌乱了,身子也一下子僵住了。
康熙感受到他俩僵硬的身子,瞅见他们脸上慌张的神情,心中瞬间升腾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皇太后的脸色也变得不好看了,皇贵妃的右眼皮也不由狠狠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