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娘,你不在场都没有看见,梁公公刚把汗阿玛写给两个小堂姨母的赐婚圣旨给念完,太子哥哥和郭罗玛法怎么叫都喊不醒的大姥爷‘咻’的一下子就把他的眼睛给睁开了,当时我和太子哥哥都可高兴了,以为他这是要好了,怎么都没想到过了不久,等到大姥爷拉着太子哥哥和郭罗玛法说了一会子悄悄话,就‘哇’的一下子吐出来好多血,人就去世了,大家再也喊不醒他了。”
晴嫣听到儿子的话,脑海中也能想到当时的那种场面,必定和玛法去世的时候差不多的,眼圈也变红了,轻拍着儿子的后背安慰着。
小四吸吸鼻子将小脸紧紧地贴在他额娘的怀里,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人离世,对他的震撼不可谓不大,即使都回宫一个多时辰了,但是他觉得自己一闭上眼好像还能听到满室的哭声和满府的白幡。
“我其实还好,主要是太子哥哥哭得特别伤心,回宫的马车上还在哭,把嗓子都给哭哑了。”
小四眨眨眼睛将丹凤眼中的水光给逼下去,声音闷闷的。
站在母子俩身旁的白露,听到小四这话,也没能忍住抬起手按了按自己的眼角。
她正打算去外面看看小宫女们把热水给烧好了没有,早点儿让四阿哥去泡个热水澡将身体内的寒气都给逼出去呢,谁知道才刚走到正殿门口就差点儿和慌里慌张、跌跌撞撞跑过来的何柱儿撞了个满怀。
“何柱儿,你这是怎么了啊?”
白露看到何柱儿连伞都没打,浑身湿透的狼狈样子,不由诧异地张口喊了出声。
坐在大厅里的景贵妃和四阿哥听到白露的话,也齐齐将视线转到了门口。
紧跟着母子俩就看到从上到下都被雨水给浇得湿漉漉的何柱儿跨过门槛快步跑了进来,随后“扑通”一下子跪在地上,带着哭腔焦灼地喊道:
“娘娘,娘娘,您快跟着奴才去毓庆宫看看吧,太子殿下夜里突然发高热开始说胡话了。”
“什么?”
晴嫣和小四听到这话都震惊得不行。
小四赶忙从他额娘腿上滑了下来,晴嫣也立即从椅子上站起来,几步来到何柱儿身前,伸手将他拽了起来,急切地询问道:
“你快把话给说清楚,小四都好好的,保成怎么会起高热呢?他回来你们没有给他喝姜汤吗?”
何柱儿哭着说道:“娘娘,都怪奴才们没有照顾好殿下,殿下回来什么东西都吃不下,他下午的时候还不慎淋了雨,张太医给殿下诊了脉,说殿下这是心中悲恸太过,风寒入了体,给煎了药喂下去了,但是现在药都喂下去两刻多钟了,殿下的体温却越来越高了,皇上的朝政都还没处理完呢,此刻正在毓庆宫发脾气呢,您快点儿跟着奴才过去看看吧。”
“行,我们现在就快点儿去毓庆宫。”
中药起效慢,但是高热可不是一件小事,体温若是降不下来,烧坏脑子都是有可能的。
她一瞬都等不了了,抓起桌子上的油纸伞就打算出正殿了。
小四看到景贵妃的动作,也连忙迈开步子追了上去,张口喊道:
“额娘,我也要去看望太子哥哥。”
“小四你不能过去,太子哥哥的风寒是会传染的,如果你一个不妨也病倒了,额娘没有精力同时照顾你们俩人的。”
晴嫣转过身子对着儿子连连摆手拒绝。
白露见状也忙开口劝说:“四阿哥,娘娘说的对,你年龄也小呢,不如奴婢先带您去洗个热水澡,可能等您沐浴完,太子殿下的高热就退了呢。”
小四看到他额娘面容严肃,显然绝不会同意他过去的样子,只好无奈点了点头,和白露姑姑一块站在正殿外的屋檐下,目送着额娘和何柱儿两人撑着伞,步子急促地钻进了夜色里,直到两个人出了储秀宫门,小四才点头同意跟着白露去西偏殿泡热水澡了。
等晴嫣冒着秋雨跟着何柱儿赶到南面的毓庆宫时,刚刚进入前院,就看到梁九功和一队带刀侍卫正被健硕的太监们按在长板凳上,淋着雨“啪啪啪”地打板子。
“这是在干什么?”
晴嫣边往大厅走,边扭头对着何柱儿不解地询问道。
何柱儿眼圈泛红地低声解释道:
“娘娘,这是皇上看到太子殿下回宫后竟然起高热了,气愤我们这些跟着殿下出宫的人没有照顾好储君,每人赏了三十板子,奴才的三十大板等殿下康复后,自己去慎刑司领。”
晴嫣听到解释,不由抿了抿唇,又望那些雨中受刑的人方向看了一眼,才对着何柱儿说道:
“你待会儿去太医院以本宫的名义拿些金疮药,给你师傅和那些侍卫们送去,保成现在大了,他想做的事情,本宫知道你们肯定也拦不住,这次倒是被保成给拖累了。”
“多谢娘娘,这都是奴才们分内的事情,您言重了。”
何柱儿闻言眼圈更红了,他倒是不怕被打板子,就是有些心疼他师傅,听到景贵妃赐药的话,忙开口道谢。
看着景贵妃已经先一步地抬脚进入了大厅,他才赶忙抬起袖子擦了擦流出眼眶的泪水,大步子地跟了上去。
“你们这些庸医,快些想办法给太子降温啊!别再这里给朕掉书袋!若是太子烧坏了脑子,你们就等着被朕砍脑袋吧!”
晴嫣一掀开杏黄色门帘走进小太子住的屋子,就看到康熙正气愤地指着跪在地上的一群太医破口大骂,太医们全都低着头身体抖得像是要散架子了一样。
她眼皮子一跳,忙走上前俯身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起身吧。”
康熙看到小赫舍里氏过来了,心中的火气虽然还没消散,但是脾气还是收了不少,不再搭理跪在地上的太医们了,而是撩起袍子转身坐到了床边,心疼地看着她宝贝儿子小脸烧得红彤彤的,嘴上起着干皮,含糊不清地说着奇奇怪怪、他听不懂的话。
太医们看到皇上终于不像是一只愤怒地对他们张开獠牙的雄狮了,都好似劫后余生般地舒了口气。
跪在最前头,承受了帝王火力最猛的张太医也赶忙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渗出来的汗水,觉得这掌院真不是人干的差事,一不小心就行走在要命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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