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刀老狗得意洋洋,转又铿锵说道,“当今之世,大争之世,前浪未退,后浪已涌,风尘朝野,多有雄奇,崛起之势,不可阻逆。老夫言尽于此,点到为止,你程淳,可明白?”
我吞吐了一口血沫,双眼模糊不清,索性闭眼,道,“上有青天明月,下有国士民心,你觉着他江锋冒天下之大不韪,穷兵黩武,涂炭生灵,合适么?”
持刀老狗口风甚严,丝毫不给我留下话柄。
持刀老狗笑道,“你说这些,咱一淮河艄公也不知道,咱和江州牧也不熟识,咱只知道你程淳是个小人,今日,该死!”
我又笑骂道,“老狗,可敢报上姓名,让爷爷死个明白!”
老狗笑叹一声,“哎呀!谁这一生,能没点儿遗憾呢?程淳,你就带着遗憾,走吧!”
随后,持刀老狗对我不再理会,右手刀换左手刀,猛然抬起,准备送我上路。
我坐在血泊中,头顶的阳光刺眼,一缕光线透过我紧闭的双眼,带给我万丈光明,让我丝毫不觉初春之冷。
我微微一笑,今天是个好日子,适合死啊!
我与岸石血肉相连,闭眼在那里回顾半生,可半生之事,已尽数回望,那一柄环首刀,却迟迟没有落下。
我不禁自嘲:难道,这老狗良心发现了不成?
又过了些许时分,我前襟的血渍已经凝成了血块儿,我双手不禁抓了抓地上泥土,心中怒极:姥姥的,要杀就杀,迟迟不落刀算怎么回事儿!
我睁开眼睛,正要怒斥,却见眼前一穷酸老儒模样的老者,在我身前站立不动,老者身边,一具尸体已经凉透,横在地上。
这一幕,实在叫人摸不清头脑。
莫非,上天怜悯,派高人相助?
啊呀呀,先不管了,拔了箭簇再说!
我紧忙伸出左手,用力一拔,箭簇发出一阵吱嘎吱嘎的磨骨声,最后被我咬牙拔出,带出一串血肉,疼得我不禁发出了闷哼。
来不及检查伤口,我勉强起身,用力揉了揉眼睛,终于看清了现状。
在我眼前,一位鹤发童颜、精神矍铄的老者,正温和看我,在其身侧,那持刀老狗衣衫整洁的躺在地上,显然已经死透,在其身上,一根毛笔透胸而过,毛笔软毫蘸了几点血迹,在持刀老狗胸前微微飘零。
老者不远处,一叶竹排在一头戴斗笠的年轻人驾驭下,稳稳当当地停在岸边,竹排之上,有五人静躺排中,一见之下,赫然是桓秘、王坦之、谢尚、荀羡、王世飞五位家族主事人。
我见眼前老人,只觉心中熟识,却伤痛和烦乱心情,一时无从记起,只得赶忙强忍疼痛拱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多谢前辈仗义出手,救晚辈性命,此恩此情,永世难忘。”
那老者飘飘然抬手,一股暖流顺着手指涌入我心,箭伤带来的疼痛和大战过后的疲乏大为缓解,我的精神不禁为之一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