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墨师傅画的图纸,多半都还挺简单的,还有一些是只有自己看得懂的,流传下来的不过,也是正常的。我爷爷家里有很多图纸,你要是有兴趣的话,等会儿可以拿出来给你看看。”
“都是邱爷爷画的?”梦心之不是第一次来长桥村,却是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老物件。
“不是,算起来应该是我的太爷爷,和爷爷的爷爷画的。我爷爷实际上是到了六十多岁快七十的时候,才真正开始主墨编木拱廊桥的。”
“六十多岁才开始?六十多岁,还能忽然学会一项非遗技艺?”梦心之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她一直都以为,老爷子一辈子都在做一件事情。
聂广义转头看着梦心之,出声回应:“爷爷小的时候,跟在太爷爷的身边耳濡目染,再加上太爷爷这些图纸,才没有在几十年后让这项祖传的手艺失传。”
“中间为什么要间隔几十年呢?”宗极适时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聂广义赶紧回答他的兄弟兼未来岳父的提问:“因为没办法养家湖口。我爸爸也是因为这样,才会被过继出去的。”
聂广义倒是不介意让人知道自己有两个爷爷。
毕竟,他姓聂,他的五个伯伯都姓邱。
“古老的技艺怎么会没办法养家湖口呢?”梦心之出声发问。
聂广义说:“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想过要保护廊桥,也不认为这是古建筑的活化石,都想着赶紧坏掉,就可以在上面盖一座钢筋混凝土的。”
卢宇翔满脸不可思议:“为,什么?漂亮!”
卢宇翔说得简洁,不影响聂广义的理解。
“漂亮是你今天看到的桥,都已经是文保廊桥了。再往前推,为了经济的发展,很多人都会觉得,能够通车的现代桥梁,要比经受过岁月洗礼的木拱桥要更实用,也更有意义。”
宗极梳理了一下聂广义话里面的前因后果:“这大概就是非遗保护的终极奥义了。”
“是的。”聂广义赞同道:“联合申遗的这一带,原本有很多贫困地区,现在经济大发展,不再有温饱一类的问题,人们的精神需求,也就越来越高了。”
“是这么个理!”宗极不能赞同更多。
话题进行到这儿,算得上宾主尽欢。
聂广义一高兴,就开始放飞自我。
“人类的需求都是这么层层递进的。就好比我,半天之前,还觉得只要能再见到梦姑娘就行。这会儿吃饱了也见到了,怎么着都会饱暖思淫欲……”
“……”
“……”
“……”
梦心之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宗极和宗光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和聂广义说话。
唯独还不太到位的卢宇翔好奇出声:“饱?赢?”
卢宇翔把淫】念成了后鼻音。
“对的,饱暖思赢欲。意思就是说,人吃饱了穿暖了,就开始想要各种赢了。”
聂广义的表情,五分认真如同山川之壮美,三分无奈宛如天地之广阔,而那两分戏谑则如江河之灵动,穿越整个大地,令人难以捉摸。
“有,道理。”卢宇翔很快就被说服了。
他肚子饿的时候,也不会想着要怎么才能拿到菲尔兹奖。
做数学题做到废寝忘食的情况除外。
宗光不希望卢宇翔被教歪了,当下的这个状况,却又不知道要怎么纠正才会比较合适。
宗极比较不能容忍这种程度的胡编乱造,就冲卢宇翔刚刚叫他的那一声爸爸】,也得出声解释:“饱暖思淫欲,说的是人在食饱衣暖之时,就会生出淫欲之心。这里的淫欲】,不是特指,而是泛指贪婪放纵的欲望。简单来说,就是使人沉迷放纵、并且不能自拔的事情。
卢宇翔继续点头表示赞同:“完全,明白。”
他太经常有这种沉迷数学无法自拔的感觉了。
饱暖思赢欲,中华文字,可真是博大精深。
这么短短的几个字,就能表达清楚这么复杂的一个道理。
回头在学习数学之余,还得多花点时间学习一下哥哥的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