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龙椅上的朱常洛,当然明白对面站着的妇人,在可惜什么。
不过,她想的是“可惜”二字,自己这个皇帝还在想“可怕”二字呢!
“郑师傅,宗藩子弟若练出强兵,会不会……”朱常洛并不掩饰自己的担忧。
郑海珠没有迟疑道:“会,也不会,还是要看,怎么练。便以藩内丁口颇巨的鲁藩为例,藩内不论亲王府、郡王府、靖国护国将军府,乃至中尉府,年十五以上者,除却这一脉的嫡长子外,无论嫡庶,皆赴军营上番,五年为期。下番后,可领禄银,所领禄银,不但可买田地,还可不受前朝陈规束缚,外出经商贩货。如此,不在营中聚众长久,回到封地也能拿禄银再生新利,他们怎么会成为建文帝时的所谓强藩?他们能安居乐业,且朝廷强军不断,他们又为何、又怎敢造反?”
朱常洛若有所思地看着手里的奏折,的确,第二条写的就是,完成从军的,听任买田、经商,甚至做讼师之类原本严谨宗室参与的职业,若不去做营兵,不但不给宗禄,许多庶民都可以做的事,宗室成员也仍被禁止。
郑海珠补充道:“陛下,习学五年才可以领禄米的规矩,本就是嘉靖爷时定的,臣以为,先帝的要旨,乃警戒宗室子弟莫要不学无术,那么,恭请陛下更迈远一步,令堂堂宗室少年郎,不但不成纨绔,还能成国朝健儿。”
朱常洛啜一口茶汤,问王安:“王伴伴瞧着,郑师傅这个念头,可是异想天开?”
王安忙躬身道:“奴婢不懂边事,只是蒙圣恩在内书房识字时,读过零星前朝旧事,奴婢记得,唐末,藩镇多出骄将,日子一久,天子都治不住他们。这如今,辽东和宣大的边将,能打是好事,但万岁爷手里,也还是得多攒些自己人。”
朱常洛点点头,转向郑海珠:“你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想来肚子里细细盘划过。朕且问你,先挑两个宗藩试试的话,选哪两个?”
郑海珠道:“头一个,是大同的代王。大同是军事重镇,代藩的人丁也不少,恰万岁爷说,定了马将军罚边去宣大,臣再举荐一人,就是万岁登基后恩赦的张名世。张名世擅火器,马祥麟善骑战,北虏和建奴有相似之处,当年戚少保在北关,也是在骑兵之外,更重操持火器的车营。”
朱常洛眯着眼睛:“第二个呢?”
“第二个是鲁藩。齐王绝嗣除藩,山东的鲁、德、衡三藩,鲁藩丁口浩浩,很堪一用。请陛下允臣在崇明的水师将领许一龙帐下,并镇江总兵戚金帐下,在登州训练鲁藩子弟。”
朱常洛点头道:“所以,你这点子,还是绕着边患来的,一个抵御北虏,一个瞄着登辽海道那头的建奴?”
“陛下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