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夫人。」
过了子时的积水潭码头,仍不时有客货船靠岸。
但除非漕粮船,或者生面孔的货船,多数船只,都如卧在棚内的牲口一样安静。
官员不催着卸粮,或者税吏不来盘点查验,这个寒冷未至的时节,大伙儿宁愿先在船上歇一宿,待天明时再开工。
骆养性一身短打缁衣,抱着绣春刀,远望码头。
他身边,站着父亲骆思恭配给他的亲信,还有粘了胡茬
的郑海珠,也都是同样打扮。
不多时,一个锦衣卫跑回来禀报:「骆公子,钞关今日晚间的录事里,有那只船。」
「大致泊在何处?」
锦衣卫指了指方向。
骆养性和郑海珠都兴奋起来。
只盯了两天,就守到了。
郑海珠算算汪家家丁初次禀报的时间,回忆自己在运河上的数次航程经历,向骆养性道:「就这几天,不可能再去松江打个来回。」
骆养性认可:「这个时节的风,加上漕船扎堆,就算不停留地打来回,这船最南都到不了济宁钞关。」
郑海珠道:「开查吧?」
片刻后,骆养性带队,直接进了积水潭钞关衙门,亮了锦衣卫的腰牌,对值夜的胥吏道:「闻香教的女干徒入京,陆路水路都有,锦衣卫查船,给老子将火把点起来!」
胥吏脑袋嗡一声。
每岁入秋,京畿与河北一带若是收不上税,大小官吏再逼得紧一些,多半就要闹什么闻香教造反的破事儿。
胥吏不敢瞄第二眼这些煞神腰上的绣春刀,点头哈腰地应承了,吆喝着钞关的小卒衙役,赶紧如小鬼开道一般,点着灯笼给锦衣卫阎罗引路。
骆养性低声对郑海珠道:「我先带两个人上头里这艘大船,你和余下的兄弟站在岸上,盯着那艘,若有人出来,卫里的兄弟自会拦截。」
「好。」
郑海珠举目打量,河港中的大小船只,很有一些,已因听到岸上的动静,亮起了灯笼。
包括自己名字的那艘「乙卯肆捌」。
有水手模样的人,站在甲板的灯笼下,似在探望。
不久,船仓里的灯烛燃起。
绰绰人影印在窗格上。
「这两位兄弟,劳烦随我靠过去瞅瞅。」郑海珠向骆养性留下的人说道。
两个锦衣卫端出一副办案模样,揪着个衙役往前走。
郑海珠很快听到了隐约的琴声,从目标船仓传来。
姓徐的多半在船里?
她放缓了脚步,待衙役的吆喝拉远了些,继续侧耳倾听。
听着听着,郑海珠眯起眼睛,不由自主地咬住嘴唇。
她确定,自己数年前在澎湖的白沙屿听过。
出自日僧永海之手。
不会错!因那旋律掺杂了古怪的异域风格的半音,完全不像南直隶文士们常谈的琴曲,郑海珠还以为是日本人所写,可永海告诉她,自己是从爪哇一位唐人后裔处学的。
郑海珠看到船身在微微晃动,显然,背向河岸的另一侧甲板上,也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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