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英在家里休息一夜,次日上午,叫太医来把脉,确认无恙,方才进宫等待召见。
皇帝道他专门回家沐浴诊脉,以免过染病气,心中自然熨帖,立即召见。
谢玄英进殿,叩首请安。
“起来吧。”皇帝心情颇佳,“给他端碗凉茶,外头这般晒。”
太监送上冰镇的凉饮。
谢玄英道谢,喝一口,才说:“惠元寺一事,臣已经查清楚。”
皇帝已经听说。
昨日下午,何掌班回宫,直接见李太监,李太监问明原委,立即向他汇报,不止说杨柳池的事,还回禀东厂对于安王爷边人的调查。
最后查出来,引安王爷取水的宦官,是宫里的人,严刑拷打,没问出什么大问题,应该只是讨巧,想在子跟前露脸,没想却害人。
皇帝当没说什么,李太监就数,回让何掌班把人勒死,往乱葬岗一丢完事儿。
但只听东厂的,不够。
“说说吧。”
谢玄英将整件事如实道来,未隐瞒杨柳池水被污染一事。想来,无论是潘宫正还是何掌班,都不傻到隐瞒真相。
东厂是皇帝的走狗,忠心最要紧,潘宫正需要皇帝道己方的牺牲,绝不真的背锅,而谢玄英亦是如此。
他需要更客观、更公正。
东厂的九九,他没隐瞒,告诉皇帝,庄嫔和顺嫔的大太监与何掌班见过。
潘宫正的谋算,他没维护,讲清楚女官的失察与责任。
至于他自己,亦不讳言私心。
“惠元寺在百姓心中素善名,若传出,人心惶惶,若人趁机作祟,得不偿失,我便将此事透露给方丈,尽快描补。”
明理的人,道佛寺本是无妄之灾,可百姓愚昧,假如奸邪人散布流言,说是用佛寺的水才生病,难保不被扭曲成“君无德,佛祖怪罪”。
谢玄英正是考虑到这点,方才帮惠元寺遮掩。
“再者,太后娘娘礼佛,是娘娘的仁心,是陛下的孝心。”他说,“故,臣斗胆将此事化,当做一场意外结。惠元寺上下铭陛下恩德,愿意承担山下百姓的医药——皇恩浩荡。”
皇帝“唔”,微微一笑。
很多事,真相未必是最好的答案,一个合适的结果,才是上位者最想要的。
这次,潘宫正做得很好,何掌班做得不差,谢玄英做得周。
“你长大,能替朕分忧。”皇帝慨道,“唉,你要是我生的,我还什么好愁?”
这话太重,谢玄英担不起,当即起跪下:“臣惶恐。”
“起来起来。”皇帝摆摆手,“发两句牢骚,看你吓的。”摇头,“候还能叫两句‘姑丈’,现在口口‘陛下’——再叫两句姑父来听听。”
谢玄英:“……姑父。”
皇帝终于满意:“走,陪朕遛弯。”
西苑和紫禁城不同,因水作为天然的屏障,宫殿周围栽不少树木,茂密的树冠交织,遮出大片阴凉,兼之靠水,风一吹,极其凉快。
至于普通人担心的蚊虫,那是决计不可能的。
整座宫殿都被一个巨大的天棚遮住,细密的网纱像是巨型蚊帐,将建筑笼罩,无论刮风下雨,宫殿内绝不沾水。晴天,还能打窗户,任由风穿堂而过。
这样,屋里没蚊虫,能尽享夏日水边的凉爽。
皇帝就在院中漫步,闲话家常:“下个月,就要给荣安择驸马。”
谢玄英怔怔,轻道:“女大当嫁,人伦大义。陛下若是舍不得,不妨将公府择得近些。”
“朕已经为圈好地方,出东华门不远就是。”皇帝说着,话锋一转,意味不明道,“齐王今日递折子来,你猜说什么?”
谢玄英摇头。
皇帝说:“他说啊,荣安出嫁他来不,备礼,专门叫人送来添妆。说,嘉宁岁数不,封地寻不到青年才俊,叫我一块儿给挑。”
谢玄英眼皮子一跳。
“朕想想,是这个理儿。”皇帝说,“挑一个是挑,挑两个是挑,安王不把侄女送过来?朕就给们都挑一个。”
谢玄英心想,只要你不挑我,一切好说,遂道:“陛下——”
在皇帝“别和我废话的眼神里”,话音陡转,说出实话,“您是打算效仿雀屏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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