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费周折摆了一顿宴席,只是为了交易铁锅,是不是很荒诞?
不,并不。
程丹若略微诧异之后,也马上反应了过来,这不是搞笑,是无奈的现实。
远古时期,人们的饮食就是以煎烤为主,后来出现了陶器,可以煮炖,后来铁锅出现,才出现了炒菜。
而人不可能天天吃烧烤,哪有这么多病死的牛羊,且肠胃也受不了,还费柴费炭。草原上的能源也是很宝贵的东西。
想要吃上柔软的食物,还是得用锅。
但铁不止能造锅,也能锻造武器,在大夏犹属于管制品,不要说蒙古了。
互市中,铁和硫磺一样,属于违禁品,是绝对不能流到鞑靼那边去的东西。普通商队敢走私粮食,可要是走私铁器……离全家砍头不远矣。
所以,鞑靼迫切地需要铁锅。
这将彻底改变他们的生活质量,此外,也可以重新融了做武器。
草原也挺缺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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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情况,谢玄英心知肚明,他斩钉截铁地回答:“不可能。”
“谢知府为何不听我说完?”云金桑布瞥过下手的人,示意他们稍安勿躁,依旧用温和的嗓音说,“我们可以拿察哈尔和建州的事与朝廷交换。”
程丹若沉思:建州就是女真那边,也就是后来的满清,察哈尔这个名字,她却要想一想,才能记起来曾在地图上见过。
他们的位置在鞑靼土默特以东,毗邻科尔沁和建州。
猜得没错的话,这也是蒙古的一个部族。
谢玄英道:“建州卫指挥使与朝廷往来密切,我不懂夫人的意思。”
大夏在建州有三个卫,首领封为指挥使,代代世袭,但他们仍旧是女真人。毫无疑问,金光夫人是在暗示,女真和察哈尔蒙古有点不对头。
金光夫人注视着他,缓缓问:“谢知府确定吗?”
谢玄英不动声色:“本官哪里说错了?”
金光夫人沉默片时,笑笑:“也是,大夏对我们一向二桃杀三士,对建州却一贯信任,疏不间亲,我即便说,建州卫指挥使迎娶了科尔沁的女人为妻,又让兄弟与察哈尔联姻,恐怕也不值得一个铁锅?”
程丹若注意到,谢玄英放在桌下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她垂眸思量片时,忽而开口:“结亲这样的喜事,当然同铁器不大般配。铁,兵刃之物,作为贺礼,还是金银更好。”
这个转折略有些生硬,但金光夫人立即抓住了机会,顺着道:“程夫人以为什么合适?”
“夫人明艳动人,灿若黄金,非金器不能与之相配。”程丹若笑着夸赞,“以此为礼,您意下如何?”
不得不说,这话同为女性的她来说,显然更为合宜,要不然男性官员夸赞鞑靼王的妻子,很容易被误以为调戏。
哪怕谢玄英长了一张更美的脸也不行。
果然,云金桑布露出浅浅的笑意,宫布和其他部族的首领,也没有多在意,反而以为这是缓和气氛的谈话,各自饮酒进食。
但此时,金光夫人又叹息一声。
“夫人为何哀愁?”程丹若满脸关切。
金光夫人道:“当老弱孤寡只能喝冰冷的雪水,咬着比木头还硬的食物,我就算能用黄金做的器皿,又岂能安心呢。”
程丹若道:“我明白夫人的忧虑,然而,请恕我直言,为何非要铁锅?”
“铁器比陶器更结实耐用,草原寒冷,陶器容易裂。”金光夫人给出理由。
可程丹若依旧道:“铁锅也容易坏,一旦损坏,你们有铁匠修补吗?牧民逐水草而居,半道损坏又无处修补,既费钱财,又得不到该有的效果,岂不可惜?”
谢玄英微勾唇角。
比起他站在朝廷的立场,坚定不移地拒绝,丹娘的谈判便要温和多了。她字字句句都是为对方考虑,也全都在理,让他们不得不退让。
趁此机会,他略吃了两口菜,别的不说,小羊羔现烤的薄肉,滋味的确不错。
另一边,云金桑布被她这么一说,虽有不甘,却也问:“程夫人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当。”程丹若道,“如今已经是夏季,炊具每家每户都需要,其量甚大,与其大费周章要求交易铁器,不如趁早购买陶釜,至少,能够让牧民安稳地度过这一个冬天。”
“陶器易碎。”宫布开口,仍旧一脸不悦,“这就是大夏的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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