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化龙后,就已经抛弃了和隐秘社会的联系,但是那么多‘雷德’们的经验、历史积累,让我放弃自然是不可能的。”
弗拉基米尔最初提出让他来自己的梦境里,是为了摆脱那道神秘符水的影响——雷德来到梦境的第一天就察觉到了这个问题。
最开始,符水的影响还只是局限于让他变得唯唯诺诺,习惯于钩心斗角和算计,到重锻后,他逐渐连自己的人格、性格都不再能够控制,拉格尔馆长的死去更是极大地刺激了雷德·金,让他时刻处于一种恐惧和迷惘中。
馆长死了,除了自己,再也没有人记得他了。他的财产、收藏,也是自己一点点搬出来,利用梦境重塑的。
谁还记得他?连真正的雷德·特来基都不在乎。
如果再跟着弗拉基米尔所描述的走下去……这样的结果,迟早也会成为他的结局。
被历史遗忘,世界不曾记得他来过。
磨灭,完全地澹化磨灭。
彷佛他的存在就只是一场梦——活在别人的梦里,然后成为别人的梦,最后被遗忘。
原则有用吗?
家人有意义吗?
生命算什么啊?
财产的归属是自己吗?
雷德·金要是死了,薇尔微、索菲亚、艾德尔、雅米、艾尔利亚——甚至连米哈尹尔都是下一个‘雷德’的了。
而他呢?
他死了,他就永远死了。
雷德想起李德维登斯体育场的巨塔,万众狂欢,血腥展览。
——那真的是自己吗?
雷德沉默地盘腿坐在地面上,山间吹来晨曦的风。
“我是不是,从重锻后,就失控了呢?”
他呢喃着。
失控。
……是啊,没有【收藏家】是不疯的。
我是不是不知不觉中就疯了?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算了。我就当自己没疯吧。
事实上,雷德很久都没有思考,甚至是逃避思考这个问题。
我是谁?
——雷德·金。
那么雷德·金又是谁呢?
——威克公国海纳斯郊区公民,13岁童工,带两个孩子,工伤断腿。
他不是穿越者,雷德·弗拉基米尔也不是,雷德·特来基也不是。
他们都是那个有着‘18岁喝符水的九年教育漏网之鱼二逼大学生’记忆,一代代转生的人偶。
现在想想看,就连这段记忆都是漏洞百出的。
一个大学生,还是学语言文学的大学生,为什么会因为担心考试过不去而喝下封建迷信的符水?
明明记忆里,‘雷德’是个暴躁老哥,但符水却都在把他们一个个改造成不择手段、不正面冲突的阴谋家和小人。
如果雷德·金自认为是‘穿越者雷德’,那么他便不会对弟弟妹妹有任何挂念牵连。
毕竟就算是现代社会的人,唯利是图之人也多得是。
如果不是半神的姿态没有五官表情,雷德此刻的脸色肯定很难看。
假的。
全都是假的!
死了不过是转生?
骗人的!
他们死了,死了就没有意义了。
六万多个雷德都为了那个穿越者的‘伟大胜利’死去了,死后还要把自己的人生履历、财产隐私,全部交给别人,然而他们自己却被时代抹去了痕迹。
他们是职业者啊!
职业者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不会有任何痕迹留下来,这梦境不过是在回收他们产出过的价值罢了!
当雷德逐渐意识到,那便是符水的目的时候,已经晚了。
从那之后,雷德几乎彻底沦为了符水的奴隶,直到弗拉基米尔将他放入这个梦境。
弗拉基米尔之目的,大抵在于让他去走过弗拉基米尔的人生,对雷德们的事业与使命充满认同。
现在,他真正进入到历史了,符水却也不再对他有任何影响。
雷德看着溪水中的倒影:灰黑色的瓷质肌肤覆盖着初具峥嵘的装甲,3.86米的个子让他看起来远比普通的圣骸骑士更加高大强壮,一枚彷佛上下交错的字母‘v’黄金字符在他胸前最核心铠甲上,铠甲的边缘浮现出龙鳞的棱角,肩铠垂下些许幽暗的薄纱,随风舞动,充满了神秘的气息。
赤红的竖童和水中的双眼对峙,他仍然能看到那个当初贫弱、困苦、无处申冤的童工。
其实,从童工到半神,并没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