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落座,外事局刘局长先将准备好的文件发给与会者,才上台说道:“日本当下已经开始低调与我们接触,讨论停战事宜。一旦停战达成,还有意愿阻止中国统一的就是英国。对此,同志们有意见么?”
见没有人反对,刘局长继续说道:“英国的阻止会以何种程度为其底线,会不会爆发全面战争,这是接下来要讨论的问题。”
颜惠庆一愣,他没想到东北政府外事局刘局长竟然如此坦率的将最核心的问题提了出来,这与颜惠庆参加过的那些外交会议中尽力避免冲突的风格截然相反。
一位青年官员则问道:“刘局长能否说明一下,全面战争和军事冲突的不同。”
刘局长在黑板上画了个两行的表格,“这是日军从日本本土调集数十万军队到朝鲜的时间,这些花了三个月。英国应该很清楚,单纯靠殖民地的军队与我们作战,完全没有胜算。如果与我们作战,其主力必然是本土正规军。姑且认为法国与日本都向英国提供了进攻出发地,英国也要把百万大军运到越南与朝鲜,从这里对我们发动进攻。我认为这个时间会在一年半到两年之间。同志们认同么?”
除了颜惠庆与顾维钧之外,其他同志都纷纷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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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局长继续说道:“那么,英国人会在我们统一中国的过程中决定全面战争么?我们要先确定这件事。”
颜惠庆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有些懵。这不是因为刘局长所说的内容大错特错,刘局长正在用十分清晰的思路在拆解外交局面,但这样的格调是颜惠庆在中国从未感受过的。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官员,看上去也不洋气,明显没有出国的经验。却能有这般的犀利精确,这已经超出了颜惠庆的常识。
就在此时,顾维钧开口了,“请问,刘局长所说的全面战争与军事冲突之间的分别何在?”
刘局长并没有因为顾维钧提问而有丝毫迟疑,他答道:“两者区别在于,军事冲突是以逼迫我们让步为目的,全面战争以消灭东北政府为目的。”
顾维钧没有在开口,而是记着笔记。
颜惠庆已经摸不着头脑,他问出了自己感觉大惑不解的问题,“刘局长。我们寻求底线,难道不是为了应对矛盾么?”
刘局长摇摇头,“确定英国人的底线,是要在确定我们打击范围。如果确定英国不会选择对我们发动全面战争,打击范围之内的所有英国对象,都是我们打击的目标。”
颜惠庆只觉得头嗡的一下,竟然不知所措了。在这样的状态下,颜惠庆甚至没注意到坐在后排的何锐已经起身离开了。
此时这位民国外交家真的陷入了混乱。东北政府外事局充满攻击性的态度真的完全颠覆了颜惠庆对于外交的理解。但这种感觉却又那么熟悉,因为列强的外交无不如此。光鲜体面优雅华贵的外交场合,外交宴会的表面下,其实弥漫着血腥与危险。外交只是用最体面的方式来确定对方的斗争底线,从而将己方的优势确定下来。
东北政府外事局的刘局长年轻,土气,没经验,却牢牢把握住了外交的核心精髓。战场上得不到的,谈判桌上也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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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事局的会议并没有因为颜惠庆与顾维钧这两位新加入者的讶异而受到丝毫影响,在刘局长主导下,会议讨论始终在冷酷现实的轨道上进行。
一个多小时的会议中,只休息了一次。在英国不可能发动全面战争的判断下,解放中国的时期,东北政府最好在一个不被所有外国势力承认其为合法政府的条件下进行战争。只有在这样的局面下,才能最大限度保持自由行动。
颜惠庆在震惊稍微好些后提出了自己的担忧,“如果我们长期不被外国政府承认,会对中国有很大影响。”
刘局长一句话就让颜惠庆感到了羞愧,“如果为了被承认而接受庚子条约,不如完全不接受庚子条约,而不被承认。”
当讨论出结果后,刘局长就开始分配任务,“赵厅长,请你协调法学院里面搞国际法的人员,为我们提供国际法上的帮助。颜先生,顾先生,你们都是国际法专家和外交家,如何在外交场合反击外国的指责,确立我们文明国家的姿态,不知两位可愿意做?”
颜惠庆觉得自己十分愿意,但是话到嘴边竟然说不出来。在东北政府要颜惠庆做的事情上,颜惠庆是个完全没有经验的外行。能否做到,颜惠庆并无信心。
倒是顾维钧开口了,“刘局长,这绝非强词夺理。”
刘局长露出了笑容,“顾先生说的没错。我们是文明国家,怎会和欧美那些野蛮国家一样无理取闹。然而,作为进攻方,我们必须有国际法相关条文的支持。”
顾维钧点点头。看得出,他虽然对自己的国际法知识有信心。对于被分派的工作也不是很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