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苦行房的隔间里,乔达摩照着镜子,看到镜中额头的红点,总觉得自己像小龙人。
他用手在红点上擦了擦,不知是用什么颜料涂的,深深印在了额头的皮肤里,完全擦不掉。
在下午结束了受洗仪式后,他正式成为了一名苦行僧,所以要搬离大脚印阁,住到苦行房里。
苦行房是年轻未晋阶的僧侣,或者没有婚配的苦行僧、古鲁居住、修炼的地方。
苦行房的生活条件可比大脚印阁这样的客房要差多了,竟然是大通铺!
一个大间里两排石床,一排能睡上百号人,这样的大间有十好几个。
不过,介于乔达摩身份特殊,所以苦行房的管事僧给乔达摩安排了一个隔间。
说是隔间,其实就是大通铺两边加了棕榈叶帘,好像厕所的蹲坑。
加上人多味杂,所以乔达摩有一种睡在粪坑里的感觉。
这面镜子镜子是他专门从大脚印阁带来的。
倒不是他臭美,而是他每天要用镜子来观察脖子上缝合的伤口,然后给伤口涂一些药。
所谓的药,就是寺庙里出产的圣水,一种绿色的,有着刺鼻味道的液体。
据尤博厉说,圣水是用苦西梨草熬制而成,能治百病。
对于伤口的愈合来说,更是疗效出众,不用担心。
乔达摩对这种包治百病的东西,总是抱着怀疑的心态。
虽说这个世界有神灵,有咒语,有法术,他自己身上也出现了奇异的现象。
但这个世界绝大多数人也符合生老病死的规律。
在原主乔达的记忆中,生病与死亡简直就是生活中最常见的事情。
在肮脏的下城区,每天都有人在病痛中死去,然后被送到火葬场焚烧成灰。
焚烧塔那高高的烟囱里会冒出一圈圈的黑烟,空气中时常弥漫着一股难言的恶臭。
这还是有幸活到成年的人才有的待遇,有些夭折的婴儿和儿童,死掉后就被扔在垃圾场,让长牙鼠和双尾犬啃食。
作为达利特,是没有资格服用圣水的。
他们也没有普通的医生可以为他们医治病痛。
因为行医的权力被婆罗门垄断,婆罗门只会为婆罗门和刹帝利看病。
在吠舍中,有在民间行走的巫医,他们的治疗手段主要是一些不着四六的巫术、跳大神或者符水,治疗效果可想而知。
底层民众想要活命,只能靠身体素质硬抗。
乔达摩看着镜中涂好药的伤口,叹了口气,乔达记忆中的世界实在是不够美好。
可即便如此,乔达还是有强烈的生的愿望,记忆中也有许多生的乐趣,殊为不易。
“乔达摩,该熄灯了。”
隔间外传来沉闷的声音,是苦行房的管事僧。
“知道了。”
乔达摩放下镜子,吹灭了无眼鱼油灯,在硬邦邦的砖床上躺下。
黑暗中已经开始传出轻微的鼾声,乔达摩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他脑子里想起了优钵娜。
前几日她教给自己的修行之法,到现在他也无法参悟,毫无头绪。
那个什么修行的位置到底在什么地方?也太玄了。
白天优钵娜随着其他僧人一道,在翡翠城中施圣水,行医治病。
乔达摩拜托优钵娜去下城区探查一下乔达母亲的消息,她的病到底好了没有。
明天就能借着探听消息的机会,再去见见优钵娜了……
她火红的袍子,和美丽的面容,今晚又出现在了乔达摩的梦中。
清晨被神庙钟塔上的钟声给吵醒,乔达摩打着哈欠从隔间的床上醒来。
天刚蒙蒙亮,在大脚印阁乔达摩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做了苦行僧可就不同了。
在苦行房院子的中央,有一个大水池子。
神庙当中最多的就是水池子,各种各样的水池子。
因为这个世界没有自来水,上千号人的用水蓄水,靠的就是这些水池子。
众僧分批在水池边洗漱,没有牙刷,用的是树枝条,每个人会分到一小盒的牙粉,是用盐和蚌壳粉混合而成。
洗脸就是一根棉毛巾,据说每位苦行僧只有一条,用烂为止。
很多苦行僧是不洗脸不刷牙的,以此作为一种磨练自我的修行方式。
所以他们面孔黑漆漆仿佛蒙有一层油垢,一张嘴一口的黄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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