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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二章 山海行(2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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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他,大半月前,就在这里,众人是亲眼目睹过白横秋这落子之威的。

  而如今在突围途中,根本没有大阵阻拦,一则不知道会是谁来挨这一击,二则却晓得挨了这一击,十之八九便要当场命消……这种任人宰割的无奈与恐惧,是加速部队崩溃的最好催化剂。

  “几位,你们能接下这一击吗?”张行瞥了眼那个银盘,胯下黄骠马不停,却朝一侧喊话。

  一人勒马靠近,赫然是刚刚拿真气剃过头的莽金刚,其人直言不讳:“只能接一子!”

  “我都不能弃大阵来接!”雄伯南诧异插话。

  “若雄天王助我们,我们能接两子!”莽金刚匆匆解释。“天王到底是宗师,底子在那里,只是不晓得如何解他这三辉棋子的法门罢了,借真气给我们,我们来接!”

  雄伯南闻言大喜:“那日老贼奋尽全力,不过三子,再往后便只能亲身化子来对付我们了,今日我们固然不能成军阵,他又如何能仿效当日借本军之力?果真如此的话,怕也不过两子……”

  “张首席!”就在这时,白金刚忽然挤上前来,低声咬牙相对。“你换掉短氅,带着伏龙印,我们兄弟与你一起到后面去埋伏,然后以雄天王或伍大郎做诱饵……若老贼自以为是,真敢过来,或者只是薛常雄过来,到时候首席发动伏龙印,我们就势拿下一个也好打伤一个也行,今日事就成了!”

  众人各自意动。

  张行却缓缓摇头:“不行……此间真气以我为底来做连结,一旦过去,雾气也要清散,根本瞒不住!”

  “也是可以试试的。”伍惊风忍不住来劝。“何妨先散了雾气,好做伏击!赌一赌总是行的!”

  众人再度意动。

  张行无奈,只能解释:“也不瞒你们,伏龙印上次用后便隐隐不振,而我又不得法门,怕再用一两次就要坏掉,所以,伏龙印可以用,却不能赌,这也是我不从对岸突围的根本缘故!”

  周围人恍然,却又心惊,伍惊风更是在马上锤动大腿。

  而就在这时候,前方忽然遭遇战事,却是幽州军留在营中的极少数残余在不晓得上层情况下,看到了白横秋的抵达,私下违背了白、张二人指挥,选择来迎战。

  当然,作为先锋的王雄诞已经率众迎上了。

  情势紧张,众人就势勒马稍缓,而白横秋那里,银盘已然开始停止凝结,反而渐渐缩小,这是要成型的预兆,张行晓得厉害,心中思索局势,却是毫不犹豫做出了决断:“让后军的徐师仁沿途放火,防止有联军来从营寨正后方主路做追击,你们也去……按照原来设计,努力在后军接他一子、两子,然后我再连结此间帮内豪杰,回身给他一下!”

  这便是要主动引导白横秋落子了。

  须臾片刻,后方火起,而前方道路再度打通,黜龙军诸军纷纷努力向前,便是主动选择来从后方追击的赵八柱,也只能勒马,看着前方燃起的火光无奈起来,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白横秋远远望见这些,却并不中计,而是看向了身侧的金刀:“薛公请出刀斩一斩贼军后军。”

  薛常雄犹豫了一下,还是腾跃起来,飞刀而去。

  未至黜龙军后军,便有熟悉的紫旗自中军卷起,迎面来战。二人旋即战作一团,中间几次紫旗往中军那团尚在移动的雾气上方来退,金刀都不追击。

  白横秋看的清楚,晓得薛常雄已经起到效果,沉吟片刻,便要落子。

  而就在银色棋子刚一颤抖之时,脚下不远处忽然有人勒马来喊:“老贼!可敢来战你爷爷周行范!”

  白横秋瞥了一眼,冷笑一声:“你这条小犬倒是青出于蓝,居然敢对老夫来吠了!”

  说完,依旧不中计,乃是将银色棋子往正在边走边纵火的黜龙军后军微微一推。

  然而,周行范之前喊叫,便是存了拼命来换这个棋子的意思,如今如何会惧?却居然在马上弯弓搭箭,使出平生力气,鼓动离火真气,径直朝这位大宗师射来。

  仿佛着火的箭矢飞来,刺到大宗师身上,居然只切破了一点外面的罩衣,甚至没有灼烧之态,然后整个箭矢弹起飞落,消失在夜空中了。

  全程,白横秋都没有任何多余反应,乃是将那棋子控制到西面黜龙军后军左近,双手握拳,在空中奋力一扯,待棋子下落,这才转身冲下,直奔周行范处,临到跟前,复又立定,只将大袖一摆,立即从周围空中卷动许多棋盘网格一般的银线网,便把周行范整个裹了起来,再凌空拎起……然后却又猛地看向自己的西面。

  彼处,银色棋子刚刚飞落,却见落地方向的地面上陡然一闪,居然多道断江真气连结成网,朝着银色棋子迎面兜起。

  白横秋见状惊疑不定,随手一抛,便将周行范整个凌空掷了出去。后者落地,扑不能起,俨然即便不死,也必然重伤,却又被数名心腹骑士拼死过来,将人拖走。

  另一边,大宗师的面色已经完全难堪,因为就在这时,他清楚的看见,自己堂堂大宗师外映出的攻击手段,居然在空中被断江真气连结的简易真气网给当空兜住……非只如此,银色棋子既落网,先是减速,随即便被断江真气给分割开来,然后化作许多细小棋子,改变方向落地,只在火场中引发爆鸣。

  “十三金刚名不虚传!”大宗师的声音陡然在战场上响起。“白帝爷不顾天意民心,擅自插手人间大事吗?”

  “英国公莫要胡扯。”满头大汗的莽金刚在地上大笑回营。“俺们兄弟自家决断,来助张首席一臂之力,关白帝爷什么事?!”

  白横秋也终于冷笑:“若是这般,你们有没有想过,天命早分,你们是被这厮哄骗了,做了违逆白帝爷心意的事情呢?”

  “英国公还是莫要胡扯!”还是莽金刚来回,实际上,战场上能做出这种音量言语的,非成丹高手不能为。“俺们兄弟凭心意做事,便是违逆了白帝爷心意,他只没说出来,又凭什么来论俺们错处?!再说了,俺们虽是白帝观内长大,号称个十三金刚,可如今都是黜龙帮的帮众,为本帮尽力,有什么可说的?倒是英国公你,临阵来战,浪费什么口舌,你尽管来落子,今日便落一百个,俺们也接下一百个!”

  早在十三金刚接下那一落之后,黜龙军便群情振奋,但这不代表白横秋只是图费口舌浪费时间,因为就在他说话的同时,第二颗棋子已经开始迅速凝结,却是一颗红子。

  战场的东侧,隔着一条河,徐世英及其部此时已经完全逃出了东都军大营的范畴,而郑善叶勉强组织起来的部队才刚刚集结,而且相隔颇远,完全可以说,到此时,他本营已经算是成功突围而出了,生路就在眼前。

  也正是在这种情境下,徐大郎手持惊龙剑于夜风中回头,远远望见第一枚棋子落下第二枚再起的一幕,心中不免复杂。

  其实,这就是他选择作为偏师的道理了,并不是说做偏师就一定能躲过大宗师的随机打击,而是说,这位自小做贼的东境大豪强不乐意、不习惯,甚至是发自内心抗拒将性命或者说个人的命运交给其他人。

  之前他与张行的纠葛,以及在黜龙帮内的种种选择还有地位沉浮,本质也在于此。

  这四年的经历,曾经使得他一度软化,想过要放下这种内心深处的硬壳,趁着张行登位首席、名正言顺的时候,将一切托付给张行这个个人。但是,张行却希望他徐大郎将一切托付给黜龙帮这个组织以及它代表的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这怎么能行呢?

  这怎么能行!

  于是,那一次,双方非但没有聚合一体,反而加重了隔阂,而张行一刻不能等他,只能将他徐大郎作势力上的拆解,将他调到了河北。

  这就使得徐世英进一步明确了自己的内心想法,剪除暴魏、安定天下,包括“黜龙”都是可以去做的,被动的主动的,他已经在做了,但是到目前为止,一切的前提都是他自己掌握着自己的命运……大丈夫生于世间,当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然则性命可托于他人乎?

  似乎可以托!

  那么可以托于什么大义吗?

  似乎不可以!

  徐世英将今晚自己在自己内心问了许多遍的话重新过了一遍,似乎坚定了某种决心。

  然而,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当他转过身来,迎面南风吹来,却又心中莫名慌乱起来,复又回头去看,俨然动摇。唯独事到如今,莫说动摇,便是有心再与黜龙军主力同生共死而去,也根本不可能……真要说什么正经话,也该是领着本部兵马活下去才对。

  “大郎!”就在这时,蒸过炊饼的心腹侍卫首领主动来问。“现在已经突出来了,咱们往哪里走?南边还是东边?还是往北?”

  徐世英闻言心中微动,却又反问:“往北?”

  “顺着河走,好去万一有可能的时候渡河去接应张首席他们。”亲卫首领一如既往的认真。

  徐大郎不由苦笑:“哪来的桥舟?我又没有首席的修为……”

  亲卫首领还是坚持:“可以去甲轻身凫水渡河,咱们既然轻身过来,不能弃首席他们于不顾。”

  “不行。”徐大郎摇头以对。“走可以顺着河道走,以避开东面屈突达的兵,但决不能轻身渡河,因为我们这些疲兵一旦没有甲胄军械,便只是对面河间大军、幽州大军的脚下烂泥罢了,我身为一营主将,现在最大的事情便是要将你们保全。”

  亲卫首领终于无话可说。

  一营兵旋即上路,却果然是往北面而去,准备顺着河道避开可能的屈突达部。

  这一路黜龙军就此离去,大宗师的红色棋子也终于完成。

  白横秋往发白的东面瞥了一眼,似乎是在看徐世英部队的远离,却没有直接将棋子落下,反而只是将棋子移动到黜龙军上空引而不发,然后便迅速寻到之前没有理会的罗术身前,扬声呼喊:“罗总管!”

  因为黜龙军主力进军极速而现身的罗术心惊肉跳,只能在下方拱手来对:“白公!”

  “贼军趁虚而入,不关你事,但事已至此,北面堵塞此间大营的幽州军部队便没有必要,速速转回,来作黜龙贼主力当面阻隔!”白横秋言语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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